【性罪行背后】有妻有女影裙底断正 偷拍男:太太说不懂面对我
Philip去年因地铁偷拍女生裙底被逮捕,现在感化阶段,他不知道来访问他的记者是个女的,有点意外,一讲到性的想法或观念,生怕用字干犯到我,总战战兢兢打个底:唔好介意我咁讲……界线不如从前容易拿捏,件事过后头顶好像多一大片阴影,人变得敏感兮兮。有段日子Philip甚至怀疑自己有“后遗症”,害怕夏天,害怕人多挤迫的地方,怕无人再信任自己,也不敢回到被扣上手扣的那个地铁站。
眼前的Philip像你像我,外表平凡的普通人,有家室,有份正当职业,谈吐斯文,有一日被逮捕几乎要永不超生。一些罪名比其他罪名大,一些污点也好似比其他污点难以磨灭,连Philip自己曾经将“有病”、“变态”贴在身上。但今日,他打算说自己的故事,一个像没有资格曝光在社会的故事。
罪名承担下来后,Philip也在抵抗“性罪行”随时会霸占他的人生。
Philip剖白自己犯罪前后的心路:
我叫Philip,是银行职员。和太太结婚十多年,有个可爱女儿,她今年11岁,而我快50岁,劳碌大半世建立家庭,像你或像他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事件发生后,我却最问自己:我是否不正常?我还可以过回那个正常的人生?
感化官问过我,做这事你有无性兴奋,对被拍的女人有什么性幻想,我答不了。偷拍裙底长达九个月后才“断到正”被拘捕,犯案前半年尚且有点自觉,后来惯性到变成了条件反射,一搭地铁,一见到前面女人的裙子短少少,好自然地掏出手机,没有理会对方什么样貌,什么身形,就按下掣。又得咗!当时就是这种心情。
好像你偷到粒糖,爸妈不准我做的事,我做了,偷完没有人知道。虽然粒糖未必好吃,你也未必喜欢,过程完全没有性的冲动或欲望,但偷到就开心。每当工作压力大,得不到认同,做人没有目标时就越做得愈频繁,有没有想过对方受到伤害?最初半年有想过,后来自责越来越淡了。
记得“断正”那次在地铁站扰攘,引来一大班人围住自己,刚好休班警员经过,即场被逮捕。当时第一个念头是“死啦,份工无啦!”社会对犯风化案件好敏感,加上我一把年纪,最担心无咗份工。直到落口供,有个便衣警员劈头闹我一句:“咁大个人咁多嘢唔玩,玩呢啲?如果𠮶个系你女儿,你会点?你有咩感觉?”当下突然被闹醒,觉得无地自容。如果受伤害的是我女儿,那我有什么感觉?记得在警署被拘留到半夜,有警员安慰我一句,说:“这件事可能令你丢了份工,或者令你家人知道,对你而言是好,否则你越踩越深,到时变成了非礼甚至强奸,上天给你一个机会回头是岸。”
我是否不正常?偷拍裙底持续了九个月,变成病吗?之后呢?我之后还会再犯?
纸包不住火,当日警员半夜上来我家搜证,我向太太一五一十交代,她呆了,待在房没有声气,第二天她希望我搬离一段时间,她说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也不知道如何行落去。“畀点时间我,也畀点时间你自己。”个女什么也不知道,我只好骗她,返了大陆公干。我最怕最怕件事影响个女。
一两天内,人生像陷入谷底,因为工作关系,知心朋友都疏远了,连太太也赶我出家门,世界好似剩下自己一个,由住私人屋苑,搬了去㓥房,对住四幅墙。上庭前那八个月最难受,好漫长,所有事都未知,不知道要不要坐牢,会否影响工作,也不知道和家人未来如何行落去。那时太太赶我出家门,担心件事完结, 她向我提出离婚。
当时辅导员说我的情况高危,特别压力如此大,提醒我要有几条大榄拉住,提醒自己,再犯有什么后果,也想点方法和技巧,例如减少去地铁等高危地方,将手机扣实裤袋,或者整烂个镜头,也学习疏导自己的性需要,防止再犯。“再犯就什么也没有了,太太无,个女无,连份工也无。那段候审的日子再犯,一定坐硬监,而且以年、月为刑期。”辅导员叫我想想,一些我珍惜,能支持我的。
我想到女儿。
案件未审未判前,我已为自己下了一个罪名,觉得自己有病,担心自己控制不了,永不翻身。精神状态完全浸在事件中,我没有忘记自己是父亲,而是忘记了原来女儿对我很重要,和其他“朗天计划”的成员讨论过程中被提醒,我不想无咗个女,我好想解决件事。
我成长的年代对性好禁忌,也非常保守,但盛行的性文化影响了我睇性、睇女人的身体。为什么犯性罪行的多是男人,社工Francis说过,男人追求成功感,即使这种错误、不道德的成功感,也可以用来肯定自己。社工Francis说,每一个男人都有机会被影响。我慢慢认清,我有能力控制自己。
朗天计划是香港明爱家庭服务辖下的一项创新计划,2008年开展至今,服务超过六百名曾触犯性罪行的青少年及成年人,求助最多是偷拍裙底及非礼,其他少数包括公众地方偷窥或自渎、藏有儿童色情物品、偷窃内衣裤、与未成年少女或弱智人士发生性关系等。计划希望和他们了解“性侵犯他人问题”及影响因素、个人对抗策略,建立尊重他人意愿的人际关系,开展有意义的生活。
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那又如何面对之后的人生呢?
案件后来被判感化十个月,太太也愿意和我重修旧好,但关系只修补到八成,偶尔会有点火药味。我不敢把这个案底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公司同事,担心令我的诚信破产,也担心其他女同事点睇我。
有时很担心,犯罪的过程有个进路,初犯你尚且有很强的危机意识,头一年好大信心不会再犯,然而日子一久,记忆变淡,放下危机感,重犯的可能性好高。
我不想不想不想再重犯。
害怕再犯比起候审、自我形象低落的阶段更令我焦虑,曾经有段时间好灰心。夏天是好大挑战,撞口撞面就是热裤背心,我像唐三藏抵受眼前经过的不同诱惑,究竟,究竟我可以抵受几多次诱惑?去到六十几岁,还有二十多年这种人生要挨?稍微有些日子不快乐,丧失自信,没有人生目标,如果重犯怎么办?迟早也中招。我不想再重犯。
直到最近,这种想法开始减少,小组内被其他同学提醒,每个人都有真诚、想珍惜的部分,例如家庭、朋友或女儿,我想用这个信念系统支持自己过下去,抗衡它。干犯这种事情的人最少人支持,像过街老鼠,连家人也难以接受,太太甚至赶过我出家门。有人在漫长的候审阶段,或经历人生中最难挨的时候,见到这访问,我想告诉他,件事做错,你要面对和承担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