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好友鬼才摄影师 带你睇尽就快消失的时钟酒店疯狂设计

撰文: 一条
出版:更新:

都筑响一是日本第一位获得木村伊兵卫摄影奖的非专业摄影师,是村上春树30多年的好朋友,村上说:“每次翻开都筑先生的书,都会有‘喔怎么会这样!’的惊奇,他真是一个奇才。”都筑响一拍摄的主题五花八门:73间正在消逝中的情人旅馆,100个年轻人的东京蜗居,一千页日本乡下的珍奇景观……

有些日常生活里的东西每个人都司空见惯,有时候甚至故意避而不谈,但我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值得我们好好挖掘,不应该就这样被无视掉。
摄影师都筑响一

情人旅馆:爱的空间学

自述:都筑响一 编辑:石鸣(一条)

情人旅馆这种东西全世界都有,日本的应该说最为特别。它是日本人生活中最亲民的存在。许多日本人几乎一次都没有住过十万日元一晚的温泉酒店,但是都至少住过一次情人旅馆。

下载“香港01”App ,即睇城中热话:https://hk01.app.link/qIZYuEC5LO

以前,日本人都是一个大家庭住在一起的。有祖父、祖母、爸爸、妈妈,还有小孩。年轻男孩如果想和女朋友亲热,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出去,到别的地方。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情人旅馆就发展起来了。一定要追溯的话,江户时代,日本京都就有类似情人旅馆的空间存在了。

江户时代,日本京都就有类似情人旅馆的空间存在了。(一条提供)

1960年代,最早的现代情人旅馆在大阪诞生。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入口都很隐蔽,入住和退房也都可以通过机器自助完成。后来不仅仅是年轻人谈恋爱去,中年男女也会去,有的是偷情,有的是性爱交易。最初觉得有个房间就很好了。但是情人旅馆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客人在里面住上好几个小时,就不止需要床,还想要更多的东西。

要有大电视、电冰箱、大浴缸。有的还可以玩游戏,唱卡拉OK,甚至有微波炉,客人可以自己带饭去吃。日本人渐渐用娱乐享受的思维去定义情人旅馆。1970、1980年代,情人旅馆发展得尤其迅速。在那个时候,情人旅馆有很多非常有趣的室内设计。比如房间被一张圆形大床占满,床可以旋转,四周贴满镜子。

比如一个透明的浴缸,这样可以一边躺著睡觉,一边欣赏伴侣沐浴。千秋、震动床,这都是日本情人旅馆很早开始就有的配置。情人旅馆的门口,都有展示看板,上面有房间内部装潢的照片,可以通过照片来挑选房间。

2000年开始,我花了一年多,跑了关东、关西总共28家情人旅馆,拍了73个各具特色的房间,最终呈现了“昭和时代的日本情色传统”。给这些情人旅馆拍照是非常困难的。墙上经常全贴了镜子。那个时候数码相机的清晰度还比不上底片,所以我还在用大型胶片相机拍照,要藏器材非常的辛苦。

日本情人旅馆墙上全贴了镜子。(一条提供)

十几年过去了,这些旅馆许多都已经关门停业了。2016年我回访的时候,大概只有三、四家还在营业。 但是,情人旅馆开创的一些装修方式,使用的一些装修质材,都变成了一种设计遗产,在后来其他类型的酒店里延续了下去。

日本情人旅馆设计出人意表,点图欣赏更多精彩设计▼

+1

日常东京

《日常东京》是我的个人处女作,拍的是100个住在东京的年轻人的私人公寓。这些公寓都非常小,只有三张榻榻米那么大,没有好看的家具,也没有时髦的装潢,但是主人却在其中快乐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说,拍《日常东京》和拍《情人旅馆》的初衷是一样的:明明是大部分人最真实的生活状态,为什么没有人去关注?

《日常东京》是都筑响一的个人处女作(一条提供)

最开始,《日常东京》这个专案,是受外国记者之邀,帮他们寻找最能够体现日本风格的日本人住宅。在外国人的想像中,“日本风格”(Japanese Style)应该是简洁、自然、充满禅意和东方情趣,干净的榻榻米上布置一个极简风格的设计师茶几,看著窗台的日式庭院喝茶。结果在寻找采访对象的时候,辛苦得不得了。光是“豪宅”是不行的,还需要有“style”。我开始思考原因:会不会是家里布置得这么帅气的人,比我们想像的要少上许多?数量少,找起来才那么辛苦。

我发现,住在东京的年轻人,其实有九成都住在狭窄的“兔子小屋”里。但是却过得很开心。

家里没有书房也没有餐厅,但是附近就有图书馆或者是喜欢的书店,朋友开的咖啡厅、酒吧,把街上当做房间的延伸就行了。很多人每周打工两天,剩下的五天追求自己的梦想,比如画画,或者去当模特儿。他们不会为了要住进大房子,逼自己非要去做不喜欢的工作,而是本能地选择了自己的爱好。收入不高,就在衣食住行等其他方面节省开支。

在我之前,也有很多人拍这种“兔子小屋”。不过他们大多用35mm底片机斜角拍摄,照片颗粒比较粗,摄影师的心情都在照片里反映出来了:这里真悲惨啊。我用的是4x5的大型相机,用三脚架妥善固定,像建筑摄影师给知名建筑拍照片那样拍。这也是我对主人的致敬方式,我拍照的心情是“狭窄的公寓也很棒啊!”

出版的时候,我故意把书做成和那些时髦豪宅摄影集类似的装帧和开本,硬壳精装,封面的字体也一本正经。书店误以为是和那种高大上的室内设计一类的书,于是放在同一区,似乎真有不少外国游客买错,整个傻眼!

一辈子在路上

摄影师都筑响一照片(一条提供)

我20岁开始当编辑,今年62岁,已经做了42年了。最早我只是写稿。从《日常东京》开始,我自学摄影。1997年,我拍的《珍日本纪行》(《Roadside Japan》)获得日本最重要的摄影奖“木村伊兵卫奖”,是他们第一次把奖项给一个非专业的摄影师。

直到今天,我也不认为我是一个专业摄影师。我拍的照片与其说是“作品”,不如说是“报导”。我希望大家了解的不是我的拍摄手法,而是拍摄内容。
摄影师都筑响一

比如《珍日本纪行》里,我拍了伊豆蜡像馆。杉本博司也在同一个地点拍过照片。不同的是,他是用8x10的大型相机,花很长时间,拍摄黑白照片,我是用手持小型相机,很快地拍下彩色照片。杉本博司的这幅照片叫《最后的晚餐》,在美术馆展出的时候,被优美画面感动的人很多,但是应该没有什么人想问:这是什么地方?

杉本博司《最后的晚餐》(一条提供)

我的《最后的晚餐》也在美术馆展览过,很多人问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作品”和“报导”的差别。20多年前,启动《珍日本纪行》这个项目时,我就决定,书名要用“roadside”这个词。它的意思是“道路旁边”。我用它来指自己周边平凡的事物,因为数量繁多,司空见惯,大家不屑一顾,但如果仔细研究,就会觉得有趣。

住的房子是租的。我对买房没有太大兴趣。因为我比较喜欢到处旅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旅馆里歇脚。我做这些报导,基本都是两大动机——焦躁和危机意识。焦躁在于:大家明明应该很喜欢这个,为什么都没人报导?危机意识在于:有些东西现在不记录下来,之后就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