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安老.三】穷人为糊口昼夜工作 社工:有钱便可安老

撰文: 林嘉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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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钱可以去上兴趣班,甚至可以请私人看护上门照顾。但穷人呢?可能在为自己的生活每日奔波─这是在香港生存的悲剧。”在地区长者中心工作的社工阿如(化名)这样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观的养老金,我们最终回归到一个问题: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要为老年准备周详的财政计划?包括计算自己的强积金足不足够数十年的零收入生活,或者是预计自己患上的长期疾病要不要很庞大的开支。但计划是计划,有多少人真可以掌握得到?据政府统计处《2016年中期人口统计主题性报告:长者》(下称《报告》),有近13万长者选择在退休后仍然工作,较2011年及2006年的65,888人及59,746人大增一倍。

承接上文:【居家安老.二】安老院非惟一宿命 照顾者:亲手送走父母不容易

辛苦了大半人生,到头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想安老,原来也讲身家多少。(资料图片)

从照顾到被照顾 没有选择

无钱又不健康是GG(完蛋)的,他们连排(轮候)什么服务都不知道;但如果是有钱,身体不太健康的是没有(前者)这么灰、这么绝望,因为有钱便等于他们有资源向外求助。
阿如

“穷的老人家是不会有心情去中心参加活动,会情愿出去做兼职赚多个钱,不会(在长者中心)学self-care(自我照料)、学煲汤水。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很奢侈的。但对富贵长者来说,65岁便准时退休,有仔女有层楼,有空便参加兴趣班、四围旅行。”阿如接着说:“无钱又不健康是GG(完蛋)的,他们连排(轮候)什么服务都不知道;但如果是有钱,身体不太健康的是没有(前者)这么灰、这么绝望,因为有钱便等于他们有资源向外求助。”

寥寥数语,听得到阿如的感受之深,因为她所工作的长者中心的服务对象主要是中产家庭,日常的经历让她更理解富有与贫穷老人之间的鸿沟─两者对“安老”定义的理解也截然不同。基层长者每天求的只是三餐温饱,依靠自己照顾自己;但有经济能力的,每天想的是今天去做什么,要由谁来照顾自己。

对老人家来说,最难接受的或许不是身体机能的衰退,而是失去选择的权利。他们会觉得入住安老院舍像被囚禁般,不能自由出入,但在家安老也有这样的烦恼。阿如工作的长者中心也是社区照顾服务相当重要的一环,长者可在中心打发时间及接受不同能力的训练。阿如主要负责辅导工作,不论是对长者还是对照顾者。所以,她常常听到来自双方的牢骚。

有经济能力的家庭都会聘请外佣照顾长者,不过,阿如看到的是长者的抗拒与不安。她解释,不少长者首要害怕的是言语不通,对他们来说是,“多了一个不是自己子女的人在家,又要一起住,又会帮自己冲凉。”接受这样的新事物需要时间,而外佣又有可能因为合约问题而两年转一次,长者要不断适应。

阿如特别提到,长者未必愿意接受外佣的存在,家人须好好开导。(资料图片)

照顾者认为“这个年纪需要照顾是正常”,但在长者角度并不是如此,“以前,一人照顾全家,现在跌一跌、记性差了点,便要人照顾,像24小时被监视般。他们习惯压抑心中的不满,不对子女说。”对不少长者来说,还需要突破一个心理关口:过去是照顾者,今天成为被照顾者,是别人肩上的负担。这种转变是对自己能力的否定,也瓦解了他们过去对自我的认同。

以日间护理中心为例,子女觉得父母可以有时间到日间中心参加活动及认识朋友;但不少长者觉得这如同上学的生活,既不感到有趣,更觉得时时有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阿如笑说,上述事情都相当“诡秘”,在于一方以为是对另一方有益处,而另一方却不太领情。它们更突显出,被照顾的人其实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被照顾的方式。

安老照顾服务人手不足是老问题,社署曾联同社会服务联会在2017年第三季进行调查,发现个人照顾工作员、家务助理员及院舍服务员职级的空缺率分别为18.0%、18.8%及15.8%。政府于2018/19年度增拨经常性开支约3.52亿元,为提供相关服务的机构提供额外资源,以增加个人照顾工作员、家务助理员及院舍服务员的薪酬,以便吸引更多人入行。然而,相关人员的平均薪酬虽增加8%至11%不等,但于2019年1月时仍录得19%的空缺率,较2017年未调整薪酬时上升。

安老院人手不足是老问题。(资料图片/罗君豪摄)

加名额不加人手 前线受累

阿如听过有获安排家居照顾服务的长者,只能编配得到三个月一次的清洁服务。如果长者真的有活动障碍,便不能爬高爬低打扫,三个月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令家居覆满厚厚的灰尘。她说,政府解决轮候人数的方法根本不能对症下药,即使增加再多的名额,现实是人手不足,加名额只是令“条数靓一点”,但前线便做到累死”。“除非你家境很好,可以请保健员上门做运动,老人家觉得fun(有趣)。不然的话,现在的家居照顾服务只有送饭、陪诊及复康等基本项目。你叫前线一并照顾长者的情绪?但这个行业长期不够人,没有人想入行,因为它属厌恶性工作。(那么加名额有用吗?)提供服务的机构请不到人,也做不到,最后是苦了原来的同事,最后做得好不好,是看那个同事是否愿意投放自己的时间。”

“政府扩阔医疗卡、长者卡─老人家是很开心很感激的,但对我来说很矛盾,因为这些是政府早应做(但迟迟不做)。(政府)真的很好吗?”阿如接着说,“医疗券多了是好事的,但他们不会想到的是,这本应是政府要提供的(医疗服务),为什么到最后是要给钱你自己去处理呢?又像(安老院)买位*般,为何不可以是,将私人院舍变回做资助院舍呢?”

社会福利署自1998年起推行“改善买位计划”,向私营安老院购买宿位,在改善员工比例和人均面积标准、提高私营安老院的服务水平的同时,亦提供更多资助宿位,以缩短长者轮候入住资助护理安老院的时间。在现实中,基层与富有长者的安老生活绝不一样。

政府常说,希望长者“老有所属、老有所养、老有所为”,听起来动听,但现实是不少长者仍然为生活奔波,在长长的轮候服务队伍中继续等待。“安老”是希望长者“安享晚年”,但在香港,这是不可即的梦吗?

在香港服务已久的“一线通平安钟服务”如何帮助长者居家安老?请看下篇:【居家安老.四】 平安钟不只应急 疫情期间代取药又派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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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于第211期《香港01》周报(2020年4月27日)《贫困长者仍兼职赚钱 社工:安老定义贫富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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