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来】疫苗研发姗姗来迟 只能预防下次爆发?

撰文: 孔祥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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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些科学家正与时间竞赛。在新型肺炎病毒的基因序列公开后,各实验室争相设计疫苗,以新的方式加快研发。2017年在达沃斯成立的非营利组织“流行病防备创新联盟”(CEPI)正资助免疫疗法技术公司Inovio、药物开发商Moderna和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三支团队,以快速反应平台(rapid response platform)研发新型肺炎疫苗。

承接上文:【科技.未来】全球疫情大爆发 科学家如何利用AI抗疫?

传统上,制作疫苗需要病毒的样本,科学家一般会用化学剂把病毒灭活再放进疫苗。已灭活或经削弱的病毒注射到人体后,免疫系统能记认病毒抗原(antigen),当病毒再次入侵时就能诱发出快而强的免疫反应。相比以往直接注射抗原到人体内的做法,新方式研发的疫苗把指令以RNA或DNA形式传送至体内,令身体自行产生病毒蛋白,从而诱发免疫反应。

Inovio和Moderna正采用新方法,分别以DNA和mRNA来研发疫苗。这种方法毋须培养完整病毒,只要针对一个病毒辨别和制造指令,就可在这基础上修改,来制造对付类似病毒的新疫苗。Inovio主席兼行政总裁Joseph Kim形容,这种疫苗就像录音带播放器,其针对的新病毒和新基因序列就如录音带,可以更换,随插即用。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正在研制的“分子钳”疫苗便能以“换带”方式来加快制作另一种病毒疫苗的速度,该疫苗以修改病毒用以感染细胞的一种蛋白的基因,令其状态更为稳定,从而让人体免疫系统更易攻击它。

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正利用新的“换带”方式,希望加快研发疫苗的速度。(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

这些技术大幅缩减疫苗研制的时间。Inovio在中国公布新型肺炎病毒基因序列后,仅花三小时就设计出疫苗,并声称最快可于今年夏天临床测试,顺利的话可在年底大量生产。CEPI疫苗研发总监Melanie Saville对此甚为乐观:“疫苗正常要数以年计的时间才可临床试验,我们正在使用的技术可以加快进度。从辨认病毒序列到研发疫苗、完成所有临床前测试、生产,在16周内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当然,对疫苗的最大疑问,自然是会否来得太迟?但即使疫苗面世之时疫情已经受控,就如SARS和MERS之时,CEPI行政总裁Richard Hatchett亦认为仍有意义:“这未必能在疫情爆发早期有所帮助,但若我们能及时研发出疫苗,在后期会是重要工具。”

Moderna行政总裁Stéphane Bancel也同意,即使疫情减弱,疫苗仍有其需要,因为病毒一直有重临的可能。英国里兹大学(University of Leeds)分子病毒学教授Nicola Stonehouse则认为,现时研发疫苗可以“帮助控制未来的疫症爆发。研究过程所得可以应用到日后的计划。即使不是应用在这次疫症,它可以用到下一次爆发,肯定是好事”。

曾参与SARS疫苗研发的贝勒医学院(Baylor College of Medicine)分子病毒学及微生物学教授Peter Hotez对是次疫情有另一番感受:“全世界错过的一件事,是我们本应该对冠状病毒的风险有更高警觉。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第三次大爆发。这带有一个讯息,我们需要以对待流感的同样程度关注冠状病毒。可悲的是,当SARS过去,对SARS疫苗的投资热情变为零。若全球的卫生界别有继续研制和储备疫苗,今天可能已经有某种疫苗可用。”

Inovio在中国公布新型肺炎病毒基因序列后,仅花三小时就设计出疫苗,并声称最快可于今年夏天临床测试,顺利的话可在年底大量生产。(Getty Images)

传染性认知不充分

要预防下一次的疫症爆发,在研发疫苗背后,有少数科学家正在真正、更根本地加深对冠状病毒的认识。自SARS爆发后,科学家察觉到他们或许应该更注意冠状病毒。在一些公开基因组资料库,不难搜寻到数以万计冠状病毒序列,有些出现在羊驼、刺猬、白鲸等身上,当然有很多是在蝙蝠身上,但一直只有很少人进行过相关实验,包括找出这些冠状病毒的特性、如何进入宿主体内、有几大可能传播至人类等。“我意识到真的有很大量数据,而我们所知的是多么的少。”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洛矶山实验室后博士研究员Michael Letko说。

Letko对《连线》(Wired)杂志解释,在2007年2月,一支中国研究团队发表了冠状病毒HKU4-CoV的棘蛋白(spike protein)序列,那是来自他们在广东省一个洞穴中收集的蝙蝠血液。五年后,MERS在沙特阿拉伯爆发,当科学家把MERS病毒排序,发现它用来攻击人类细胞的蛋白几乎与HKU4-CoV所用的一样,但当初却无人发现HKU4-CoV的蛋白序列与它感染人类能力之间的关连。“若在MERS爆发时有这数据,科学家或可更快知道它的传播方式,以及什么药物有效。”

因此,Letko想建立一个资料库平台,测试全球收集到的冠状病毒基因组,看看哪些最有可能感染人类细胞。在动物界,无时无刻都存在成千上万的冠状病毒,但只有少数曾经传播至人类,Letko设想,若能知道为何只有这些病毒如此特别,或可制造一个预测系统来预告哪些病毒或有可能传染人类。

显微镜下的新型肺炎病毒(黄色)。(美联社)

为此,Letko在2018年建立了一个合成病毒粒系统,让他替换病毒棘蛋白的“受体结合域”(RBD)。冠状病毒利用棘蛋白进入宿主细胞,继而复制和扩散。绝大部份冠状病毒的棘蛋白都近乎一样,除了RBD的部份,其形状的细微差异决定病毒可以感染哪些细胞。Letko的合成病毒粒可像真正病毒进入细胞,但缺少复制繁殖的关键部份,而被换成会发出黄绿色萤光。这样,当Lekto把它们与一些改造成表达人类受体的仓鼠细胞接触,看看哪些会发出萤光,就可测试出哪些序列的RBD有能力通过受体。

去年1月起,Letko从所有已知序列中的乙型冠状病毒(betacoronavirus)着手,辨认它们的RBD并仔细分类。虽然它们基因各异,但很多都有共同的RBD。之后,Letko把这些病毒的序列使用到他的合成病毒粒,以一些细胞进行测试,把它们的潜在感染能力分级。

Letko既希望他的努力可以帮助药厂和公共卫生机构找出线索,控制是次疫症,同时也希望有助防止下一次疫症爆发。他在对乙型冠状病毒的研究发现,有些现时在蝙蝠身上的病毒分型有可能会感染人类。他希望进一步研究这些病毒,当下一次突然爆发疫症时,就有相关数据可用。“最终目标是预测溢出事件(即在动物身上的冠状病毒感染人类)。要做到这一点,你就要知道现时正在动物中循环的病毒,哪些有能力感染人类。若有了这种工具,我们就可尽早看到潜在危机。”

人类早已拥有大量关于冠状病毒的数据,但只有很少人进行过相关研究。(新华社)

相关研究欠持续性

这种科研工作过往之所以匮乏,除了技术和成本的局限,更大原因是像SARS和MERS疫苗研发无疾而终所反映的,对冠状病毒欠缺持续研究,每每只在疫症爆发过后才引起研究热潮,疫情一过,相关研究热情也随之退却。2003年SARS爆发后,标题或摘要含有“冠状病毒”一字的研究论文大幅增加,但随着疫情受控、资助不再,相关论文发表从2004年约1,000篇的高峰跌至2011年不足600篇。到MERS出现后又再改变,相关研究自2013年起连续几年增加,但在2017年再度回落。

这固然与研究资助有莫大关系。NIAID所长Anthony Fauci回想,在SARS爆发前,研究所每年约有300万至500万美元投入到冠状病毒研究;爆发后一至两年间,资助翻了10倍至5,100万美元,但几年后就回落;到2000年代末期,平均每年约2,000万美元。Baric的实验室研究助理Lisa Gralinski也说,虽然在MERS后研究资助稳定了,但没有回到SARS后的高位。Fauci透露,NIAID在冠状病毒研究所获得的资助维持在每年约2,700万美元。

研究冠状病毒的科学家寄望,随着全球再次面对冠状病毒爆发,深入研究更有必要。(Getty Images)

这种消长循环也影响新人入行。事实上,传媒在最近疫情中争相访问的各路专家、学者,当中只有少数是真正从事冠状病毒研究。Perlman向医学媒体《STAT》透露:“当这波新的传染病展开时,我们大概有三至四人回答了大部份的查询,因为只有很少人真的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我训练了很多人,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进入冠状病毒学领域。”

得克萨斯大学医学分部(UTMB)微生物学及免疫学系副教授Vineet Menachery也有类似观察:“令我意外和震惊的是,这研究圈子与二十年前SARS未出现时没有多大分别……在冠状病毒研究领域方面,人手不是很多。”他自2010年起研究冠状病毒,师从Baric,从科研角度来看,他的工作固然意义重大,但从前景而言,则颇为“冒险”:“你能否在冠状病毒方面建立事业,确实是一个问号。”

Gralinski补充:“在SARS和MERS分别出现的十几年间,当你申请研究资助时,真的要考虑一个更大的背景,令它似乎对大众和国家卫生研究院真的很有意义。”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令不少科学家选择了从事其他研究。研究冠状病毒的科学家寄望,随着全球再次面对冠状病毒爆发,深入研究更有必要。毕竟,对于今次疫症,就如Sheahan所说:“这不会一次就完,将来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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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202期《香港01》周报(2020年2月24日)《只能预防下次爆发? 科研抗疫总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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