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人．影评】聚焦主仆情义 故事点到即止添味道
《沦落人》在香港电影金像奖收获颇丰，转向院线也有所斩获。新晋导演陈小娟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邀请黄秋生扮演瘫痪的残障人士，又在重重转折后找到Crisel Consunji扮演追梦的菲籍工人Evelyn，加上多位好戏之人，一起成就这部低成本电影。撰文：寇斯珮
生活不能自理的中年男子失去梦想和热情，但被Evelyn的能量感染而成全她的梦想，并找到生活意义。剧本设置是经典励志故事，情节与冲突可说采用典型戏剧模式，最终迸发出巨大的火花，得益于多方面的配合：导演和剪辑懂得节制，细节点到为止，男主角和Evelyn到底是不是爱情，他们之间如何互动？
导演创作的初衷是觉得菲籍工人也可以收获爱情，制作过程中她决定让男女主角的关系保留意在言外的感觉，让他们的情感保有不同解读的可能。这种点到即止是本片成功的要素。另外，当然要靠一班演员的精湛演出，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沦落人》选角颇为恰当，演技发挥得当，呈现出来的故事令人信服。
去年香港电影整体表现欠佳，《沦落人》脱颖而出，因为它本身的轻盈。相比很多影片，其野心不大，很多位置计算精准，成品欠力度，欠冲击，却因此少出错，不过火。2018年的香港电影想做太多事，既要延续过去经典，又要放入我城隐喻，又要玩影像，玩剧情逆转，结果均不理想。《沦落人》这故事本身有些浪漫化，甚至可说“很少女”，抱着单纯记录人情的态度，电影该做的都做到。
近几年香港电影不再造奢华缤纷的梦，多将画面拉回现实，反映许多社会底层问题，这些现象是《沦落人》获得知音的前提。多年来一直有声音呼吁大众关注少数族裔，关注家佣生活状况，如果电影早几年筹备，未必会如此顺利，也未必会有这么多掌声。何况内容的点到即止，《沦落人》并不激进，它的温和让这个议题更易入口，被更多人接受。
《沦落人》的浪漫确实做到了极致，聚焦主仆情，将雇佣双方的矛盾和现实中的问题大量简化，寥寥数笔都由工人们聚会聊天交代。它营造的是一种“听说”的情境，只经过口头传达，没了画面，当中的批判能量自然就减低了。Evelyn的工作多数一帆风顺，除与雇主沟通外，并没有遇到太大困扰—导演更把这种沟通以轻喜剧方式带出，又更易入口—尽管两位主角各自有人生难题，多数是家庭和世代问题，导演用了很普遍的境遇交代，最后问题都得到妥善解决。说到底，男女主角还是带着光环的“人”，是各自环境中的“幸运儿”，去除那些最无常最残酷的条件之后，电影的主题愈发单纯，它出错的可能性也就愈少。
《沦落人》本身的题材是地道的香港故事，却也非常的“异乡”。真正本地的元素和描绘在柔化后消失了。恰好如今正上映的《闪亮人生》可为此说明，美国翻拍版及法国原版实质与《沦落人》所涉及的大部分内容都可以互换。少有的不同之处是，《沦落人》为Evelyn创造一个“偶像”，有一位传说中的菲律宾人，从工人身份进入了上层社会，过上无忧无虑的人生。这位“偶像”的存在让《沦落人》真的沾点童话气质，或许也惟有这中庸之道，才可以让电影如此受到关注吧。
更多人将《沦落人》、《三夫》及《逆流大叔》放在一起，当作本地中小成本与北上大片的两种分野，再去分析金像奖赛果。《沦落人》的胜出恰恰不是因为地道，而是因为它成功做到“避而不谈”。香港电影依然未能消化“写实”这命题，更不用说如今人人爱用，却少有恰当的隐喻手法。尽管前有《踏血寻梅》和《一念无明》，中小型制作仍未能自如地发挥现实题材。最后也只能靠浪漫化的柔和故事取胜，这不能不让人为香港电影担忧。主创们是否可以用更娴熟和高超的技艺来说故事，这些讨巧的小品是否昙花一现，似乎都难以令人乐观。
《沦落人》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也的确是去年最少短板的香港电影，更多电影只有标签和平板议题。当想起《沦落人》的对手是《逆流大叔》，也就很难为这种胜之不武而喜悦。柔化的浪漫赢了不知所谓的空头励志，或许会是香港电影接下来常见的自我安慰方式。
上文刊登于第159期《香港01》周报（2019年4月23日），原标题为《《沦落人》意在言外的主仆情感》，网上标题为编辑重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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