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救港.一】官方设计被批“破铜烂铁” 港设计师望普及设计

撰文: 黄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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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品店买杯,各种材质与外形的杯子琳瑯满目。木造的、倒模塑胶的、玻璃的、砖瓦质的,以及透明的、彩漆的、圆的、方的,不同形状的杯子把手、杯面呈现出各式浮雕——然而,“设计”不止于此。远古人类率先发明食物的载体,手握食具的姿态,及至逐渐开始讲究:深而窄的叫杯,深而阔的叫碗,浅而宽的叫碟,如此种种才是设计的本身及其演练。如今,大众媒体谈品味与设计,将昂贵的奢侈品冠上各种设计名目,慢慢种下错误理解,人们以为有设计就会贵,务实地离设计远远的。一个城市于是失掉了普及设计的追求,解决方法的逻辑失序,人们对琐事视而不见,遇见大事听而不闻,政府团队亦缺乏设计的深谋远虑。且听听设计师们怎么说……先说设计。政府多年来提倡创意产业,然而,香港的设计风气如何呢?

“设计那些东西的人,只是跟随趋势,没有思考,没有认真去对待,只是当成橱窗布置或者派对装饰,设计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石汉瑞

“香港设计之父”石汉瑞(Henry Steiner)近日在公开访问中表示,香港设计界一直无法取得应得的专业地位,因为行内没有专业群体意识,“每个设计师都犹如孤岛。”他批评政府推出的设计根本不能称得上“设计”,“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石汉瑞说:“设计那些东西的人,只是跟随趋势,没有思考,没有认真去对待,只是当成橱窗布置或者派对装饰,设计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的话叫设计师陈嘉兴咀嚼与思考良久。嘉兴经历过设计工业的变迁,在行内打滚了半生,又是香港艺术及设计联会的创办人之一,他和联会都深信设计不单是一种生产服务的工作,也是一种思维方式与生活态度,只有秉承这种视野,才能把设计之于社会的最大作用发挥出来。

然而,联会成立了十几年,会内的核心成员来来去去还是那群人,有时和非牟利机构合作办社会议题相关展览与项目活动,能来帮忙的来来去去还是那几个设计师,“再多都找不到了”,嘉兴苦笑。这行里,大家都像天之骄子,心里多少也有怀才不遇的感觉,然而,就如石汉瑞说的,行内没有“手足情”,很少能聚在一起做一些事。

“香港设计和艺术圈存在那么多年了,最近才有人提出要搞一个工会——那是性格的问题吧,香港这个地方的人很松散,对于团结起来一起为一些东西抗争和发声,反应冷淡。”

十多年前,嘉兴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办联会,凝聚一群同样希望以设计帮助社会的设计师,推动香港普及设计,然而至今,他仍担心联会“无气跑落去”:“我们的政府常常都说,香港缺乏本地人才,无论是创意还是科技都好,一讲到推动发展,就说人才不足,要培训人才,但其实行内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人才问题,而是生态问题。”

陈嘉兴深信,设计是一种思维方式与生活态度。
“我读书的时候也会这样想,常常想可否借视觉表达和文化符号这一些东西去改变人的思想,但自美国回到香港,工作不久,已知道这个城市并不是自己想的那副模样。”
设计师陈嘉兴

公众对设计的认知很薄弱

一年前,嘉兴和一些设计师开始一起与香港社会服务联会(社联)合作,举行了“理.地.想-基层生活空间协作展:港式基层家居X社区设计”展览,设计师先与大专生上门,按不同需要为㓥房居民设计适合狭窄居住环境的家具,再展出作品,让社会大众关心香港严峻的居住环境问题。

麦萃俊(Niles)是其中一位参展设计师,“我们都清楚知道,展览并不是要做一个家具陈列室,让来的人看这样的家具有多创新,而是令看完展览的人会发问:为什么香港人面对这样的住屋环境?为什么我们要住得那么细小?”

麦萃俊也是艺术及设计联会的成员,他和嘉兴是旧同事,五年前一起在一间家具公司工作,他做产品设计,嘉兴做平面设计,两人收工下班吃饭谈天,常常发梦,希望设计可以和生活息息相关,并设计与社会有关的东西。那时政府推动美食车计划,他们便搞了一次民间美食车的活动,成功引起了市民讨论和传媒关注。他们把20架美食车放在铜锣湾东角道,以回应政府:市民心中的美食车并不是那一些大货车。

之后,他们又试过进屯门的寮屋区为村民设计休憩设施,最后为区内的小孩做了一个可移动的游乐场,放了摇摇板与木马。那次,他们把村民都叫了出来,一人一票投票看看村里最需要的是什么,大人和小朋友都有投票权,投票过程由村长主持,有人提议安装路灯,也有人建议兴建游乐设施与重修路牌。

陈嘉兴与其他设计师和社联合作,为㓥房居民设计适合狭窄住屋环境的家具,并展出作品。(照片由被访者提供)

“我读产品设计出身,毕业之后,几乎什么都做过了:木家具、相框、玻璃制品、家电,茶具公司……香港做产品的十间有九间都和大陆工厂合作,但许多时老板更关心的是几时出到厂开工做成品,就算这个设计会美观一点,好用一点,但上面会把生产成本主要放在工程那边,设计部是放后面的。”麦萃俊深有体会地说。

“香港并不是没有设计。”他说,但公众对设计的认知都很薄弱,就算在行内也一样,设计师和设计师之间并没有共同语言,大家对美的观感也完全不同,大多数的公众仍然觉得设计就是画公仔,只是美化一些东西,贴上贴纸就是设计的全部。

嘉兴也感慨,现在的专业人士许多都服务于商业,很少人谈理想。他记得有一次带团到大厦天台,看到眼下的香港,高楼林立,马路上熙来攘往,想到从前的建筑大师谈的未来城市规划,当时的建筑师都坚信优化后的城市规划能令人一天只需上四个钟头的班,“因为许多时候人们工作的时间并不是花在真正的生产上,而是浪费在交通和距离之间,于是,建筑师相信只要透过建筑可以改变空间距离,就可为人的生活带来巨大而美好的改变。”

麦萃俊认为香港不是没有设计,但公众的认知很薄弱。

谈起建筑史,嘉兴觉得从前的建筑师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看待建筑并不如现在的你我般看一栋楼的感觉。他们觉得设计可以改变世界,常常想着城市规划可以怎样怎样,心里怀抱着很宏大的理想。我读书的时候也会这样想,常常想可否借视觉表达和文化符号这一些东西去改变人的思想,但自美国回到香港,工作不久,已知道这个城市并不是自己想的那副模样。”

希望㓥房户也敢想像生活

最后,在基层生活空间协作展中,8个设计师合共为32个家庭设计出不同用法的家具。他们发现㓥房的室内空间都有共同点,如屋内会有一条狭窄的走廊,沿着走廊走到里面,室内往往只能放得下一张床及一些最主要的家具,于是,这些家庭想要的设计,主要围绕在床的四周,加上因为租屋期短,他们不时需要搬屋,所以都会要求家具容易拆卸和重新组合。

㓥房家具有什么特别?面对房屋短缺,匮乏城市设计,设计师可做什么?

请看下集:【设计救港.二】㓥房最缺什么? 设计师领学生助㓥房户想像生活

上文节录自第15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4月1日)《“㓥房家具”展引发思考 面对社会问题 设计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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