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救港.二】㓥房最缺什么? 设计师领学生助㓥房户想像生活

撰文: 黄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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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师陈嘉兴和麦萃俊都记得当时的画面,设计师和大专学生一起上楼,走进斗室之内,屋内就没剩下多少空间,这样狭小的空间却往往住了一家人,小孩放了学就在床上做功课、看书、玩游戏,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蹲坐在儿童学习台上埋头吃饭,场面叫他们这群客人心有戚然。“我那组的学生,成长时刚好遇上三年上楼的政策,就算他们家境不甚富有,也只是住公屋的那种‘穷’;比较起来,现在这一代遇上的却是无楼可上的时代,一个只可住在㓥房、太空舱和工厂大厦的当下。”设计师嘉兴感慨道。

承接上文:【设计救港.一】官方设计被批“破铜烂铁” 港设计师望普及设计

沙发、书桌和衣柜都是㓥房户里明显缺乏的家具,然而,他们只遇上一个家庭开口说想要一张沙发,“你听落,都会觉得:‘哗,不会吧,要沙发?’但细心想想,这个要求其实是没有问题的,㓥房家庭一样想要一个正式的家,能一家人放松地坐在一起,谈谈天。如果有一天,香港人连这基本要求也得不到满足时,那么,我们已没有什么想去争取和追求的了。”他说。

那次活动听来感觉和一般慈善机构上门送家具并没有两样,但其实中间的过程是一次参与式设计,是一项社区协作的运动,不由某个专业去作出决策,而是在商量和互相理解之下的成果。

“许多人都不知道‘参与’是需要学习的,那应是一种生活经验。香港人其实很需要这样的经验,一种民主的经验,不是由某个人告诉他,他需要什么,而要是靠自己去想像,不再只是顺从权威,而能勇于提出要求,最后,这个要求更是被尊重和接纳。”嘉兴说。

“如果有一天,香港人连这基本要求也得不到满足时,那么,我们已没有什么想去争取和追求的了。”
陈嘉兴
设计师为㓥房居民设计的家具,把台、椅和柜合而为一,大大节省空间。(照片由被访者提供)

展览里最后出现了许多令人意外的作品,如打开衣柜可拉出一张书桌,储物柜改装成梯状,放在上下格床旁既可当梯子,又可以储放衣物……“我们希望这次的活动是一种重新‘授权’(empower)的力量,不是为他们做了家具就算,而是令这些家庭开始有意识,去想想自己想要的居所,问问自己家的模样应该是怎样。试想像,一个㓥房户获通知可以上楼住公屋那一刻, 他们是否马上就知道家是什么呢?”

嘉兴说,等了五、六、七年,终于可上楼,许多住在㓥房的人首先想到的是,愈早搬愈好,因为早一个月就可以悭到一个月贵租,结果搬家那天,新居连一块地砖都没有,在水泥地上铺一张床垫就睡了──长期住在狭窄环境的基层想像过自己的生活吗?“我们希望可以借由这个活动,把设计的基本观念带给他们,令他们提早想想搬到公屋后家里的布置。”他说。

社会设计师:改造公共空间

香港理工大学于前年开办了社会项目设计或社会设计(Social Design)一科,面对社会问题严重,社会服务不停改良,不少非牟利组织都会邀请设计师一同策划项目和活动,而设计教育亦因应需要,培训相关的社会设计师。

“设计是一门能把抽象的概念转化成实体的专业,譬如怎样把跨代共融的概念放在一个公共空间之中,听来抽象,但设计的确可帮助把这些抽象的想法放诸于现实世界当中。”任教社会项目设计的理工大学设计学院助理教授李宇轩说。

“许多人都不觉得设计师和社会是有关的,但其实日常的设计工作使大多数设计师都具备同理心,我们很习惯以对方的角度思考,要设计师走进社区,参与一些民生相关项目并不难。”
理工大学设计学院助理教授李宇轩
李宇轩认为好的设计可以令社会发展得更美好。

活动先行 让用家参与设计

走进社会项目设计一科的教室内,透明的课室里到处都贴满不同颜色的便利贴,一张连一张,变成了一个庞大的脑图(mind map)。和其他的设计课不同,学生会在这门课上思考如何在社区中满足不同持份者,从前设计一个公园,未必会有这样周详的计划和草图,把设施放在一起就算,但在社会项目设计的课上,设计师需先思考公园使用者的各个类别和年纪,再广招他们一同参与设计过程。

“从前的设计教学法是不足以应付的,以前构思一个公园,无非就是几个专业人士坐在办公室,或到公园的地盘走走,向上面汇报完,工程部就开始施工,但现在需要先想一个活动,放进社区之中,与不同的持份者一起试,看看当中可否再产生一些更新颖和切合需要的方案。”李宇轩说。

他认为,社会项目设计能借用多元背景的合作去处理复杂的社会问题,例子正如前文提到的“基层生活空间协作展”。“许多人都不觉得设计师和社会是有关的,但其实日常的设计工作使大多数设计师都具备同理心,我们很习惯以对方的角度思考,要设计师走进社区,参与一些民生相关项目并不难。”

他说,本来设计就是学习解决问题的学科,而且设计工作需要通识,时常对应不同议题去学习,譬如客户需要我们做家居家具的项目,设计师一下子就要跳过去理解家具的历史和新的设计现象,“但如果客人交给我们一个公园项目,那设计师就要跳去看看当中的landscape design(景观设计),并认识公共空间的意念──四周涉猎,但专业不变。”

Social Design的强项就是我们可以prototype形式将一些抽象的问题带出来,让大家去沟通,好像公屋的设计一样,我们的想法或构思就算当下无法立即改变到公屋的建成形式,但可以做出一些东西,令人围过来讨论,比如一些实验性项目,供政府参考。

社会项目设计和一般设计不同,班上同学的背景来自五湖四海,有心理学毕业的、社会政策毕业的,甚至有社工科的同学。李宇轩坦言,香港目前的社区设计发展不太理想,因为许多地方都被斩件,“设计需要整合,配合系统性的策划与切入,譬如在家安老,我们希望长者可以在社区里自如地生活,从而减低长者在院舍的问题,但昔日的公共屋邨并没有想过后来变成‘老人邨’,而且当时只要求达到基本的住屋条件就算,不会太深入探讨。”

吸引讨论 促成实验性项目

他说,由于设计的断层,空间被打成了碎块,试想像由家里出门步行到楼下,再出发到邻近的医院或诊所取药,整个路上会经过不同年代的设计,落楼梯,经过斜坡,途经公园歇一歇再出发,当中没有很周详的设计──香港因为没有大型规划,许多东西都是断的,一个屋苑和另一个屋苑是断的,不少基建都是断的,简单如路和天桥都未必可以很好地贯通起来。

要透过设计一下子改变并不可能。然而,社会项目设计强调的是prototype(原型或雏型),设计师做完了一个项目,同时也是完成了一次prototype,让人更明白背后的理念,并成为下一次设计的范例。

香港理工大学于前年开办了社会项目设计或社会设计(Social Design)一科。

“有时一些很大的项目,无法人人都参与,直到设计师做了个原型出来,其他人围过来才会知道,之后慢慢才会有交流,并在这个原型上认识到相关的议题。我们很重视到底可否把一些抽象的东西变成实在的东西,Social Design的强项就是我们可以prototype形式将一些抽象的问题带出来,让大家去沟通,好像公屋的设计一样,我们的想法或构思就算当下无法立即改变到公屋的建成形式,但可以做出一些东西,令人围过来讨论,比如一些实验性项目,供政府参考。由于只是实验性质,不会像官方那样有太大的局限,到做出来成功了,获国际认同,政府之后就可安心在社会上推行,市场也容易接受。”

李宇轩与嘉兴也是老朋友了,一群这样的设计师怀抱着相同的想法,他们都希望表达:设计其实不是躲在办公室对着电脑画图,设计其实是一门专业,它和生活息息相关,好的设计可以建立更理想的生活,甚至令社会发展得更美好。

上文节录自第15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4月1日)《“㓥房家具”展引发思考 面对社会问题 设计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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