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来】基因检测公司协警破案 遗传监视铺天盖地?
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数据库CODIS(The Combined DNA Index System)只有已知罪犯的数据,无法与无案底者比对,作用有限。公开基因数据库GEDmatch则不问基因数据来源,不论是基因检测公司23andMe的口水检测,还是不知名实验室所做的血液报告,一概照单全收,资料更完全公开,自然是应用遗传系谱最佳之处。
直至最近,GEDmatch一直是警方要取得消费者DNA数据的唯一来源,因为检测公司如23andMe和基因检测公司Ancestry都有明文政策,拒绝提供客户数据予执法部门。不过,现时没有任何法例规管基因检测公司或警方如何使用这种新颖而强大的搜查方法,“这正是讽刺之处,若你是CODIS中某人的亲属,你对遗传私隐拥有的权利多过你作为GEDmatch中某人的亲属。”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UC Berkeley)法律与科技中心总监Andrea Roth说。
涉侵犯私隐惹争议
并非所有公司都跟23andMe立场一致。《BuzzFeed News》本月初揭露,基因检测公司FamilyTreeDNA自去年秋天开始与FBI合作,是首次有商业性质基因数据库自愿与执法部门合作。在双方无合约下,FBI上传一些在悬案案发现场取得的基因样本至FamilyTreeDNA数据库比对。公司发言人说执法机关至今共上载了22个样本,其中10个来自FBI,至少已协助解决了一宗案件。
FamilyTreeDNA母公司Gene by Gene创办人Bennett Greenspan发声明澄清,即使FBI能使用数据库,公司亦无违反客户私隐条款:“若执法部门申请设立帐户,而他们使用数据库的权限与一般用户无异,就不会侵犯用户私隐。若FBI要取得额外资讯,他们需要提供有效的法庭文件如传票或搜查令。”
然而,FamilyTreeDNA事前未有通知会变更数据的使用方式,因而触怒了客户,系谱遗传学者Leah Larkin就是其中之一:“我觉得他们违背了我对他们的信任。我要想想会不会选择不被配对,甚至删除我的记录。”非牟利组织电子私隐资讯中心(EPIC)高级顾问Alan Butler形容,FamilyTreeDNA的做法是“先诱上钩,后转销售”(bait and switch),理应受到消费者保障法例禁止:“公司要不推翻决定,要不删除所有基于最初使用协议下所收集的DNA数据。”对此,纽约大学法律教授Erin Murphy颇有所感:“这正是为什么马里兰州的草案如此重要。”
上月,马里兰州众议院上提出了一项草案,讨论全面禁止警方使用任何DNA数据库,找出与案发现场取得的DNA样本有所关连的人。马里兰州在遗传数据私隐保障方面位属美国前列,早于2008年,该州禁止了“家族搜查”(familial searches),即把罪案现场DNA样本与警方的罪犯或被捕者基因数据库比对,以锁定他们不在数据库中的亲属作为嫌疑人或“搜查线索”。私隐拥护者认为这种搜查方式违反了宪法《第四修正案》。
马里兰州众议院议员Charles Sydnor III支持通过该草案,以进一步保护当地市民遗传私隐:“执法者不应该大于宪法。若州政府不想执法者在充满罪犯的数据库中搜查,为什么又会容许对没有犯罪的市民进行同样搜查?”
正协助警方解决强奸和谋杀案的波士顿大学法证遗传学家Melinde Lutz Byrne却质疑对私隐泄露的忧虑是否不切实际。在GEDmatch资料库中,要仔细到知道他人的确实基因序列甚为困难,何况每个人的整个基因组由超过30亿个字母组成,检测的SNP数量只占这数字不到1%。“担心有人会以遗传系谱搜查盗取你的DNA,很可笑。”Byrne说。
事实上,Byrne和很多遗传系谱学者对最仔细的基因讯息没有太大兴趣,因为在重组疑犯族谱的过程中,更多心力会花在生死和结婚记录、讣闻等基因以外的资料上,亲属DNA配对只是告诉他们这一切该从何开始。“我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些A、T、C、G(组成基因的碱基代号)如何排列。” Byrne说。
上月底,马里兰州就该草案举行听证会,会上警察代表John Fitzgerald担心通过草案将令执法者绑手绑脚,并反驳“搜查是政府对享有私隐有合理期望(reasonable expectation of privacy)的入侵”的指控,称公开DNA数据库是人们知情同意下自由选择的,而非警察强制,或没有合理私隐期待,“所以这不存在搜查侵犯私隐问题。”
在会上反对的还有Parabon行政总裁Steven Armentrout,他认为把遗传系谱学应用在法证之上,与警察登门调查无异:“线索就是线索,不论它是来自电话告密、闭路电视影像,或一个公开DNA数据库中一名知情同意的人。”警察在罪案发生后到社区查问,有人拒绝回答,也有人畅所欲言而令邻居被调查,“这两者又有何分别?” Armentrout反问。
DNA Doe Project行政总监Colleen Fitzpatrick也有类似见解:“我们日常生活做的任何事都会透露别人的资讯,例如告诉别人附近酒吧发生殴斗的晚上,我弟弟在回家时有一只眼瘀黑了,或在Facebook发布照片,并附上祖母的名字。”
人人都遭“遗传监视”
相对之下,主张立法规管甚至禁止的人,着眼于私隐本身有其保障的必要。英国遗传系谱学家Debbie Kennett曾在《麻州理工科技评论》撰文指:“人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DNA数据该如何使用。警察不应该越俎代庖,为我作决定。”
但更复杂的问题在于,正如三藩市州立大学统计遗传学家Rori Rohlfs指出,当一个人的DNA足以令执法者找出疑犯数以百计亲属,个人的知情同意模式已经不再适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法律学院院长Jennifer Mnookin解释:“这种搜查方法的争议之处,在于上载某人的样本时,其实也同时提供了他亲属的资讯,但未必得到亲属知情同意才公诸于众,甚至亲属可能根本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她还警告,若未来较轻的罪案调查也使用遗传系谱,将令大量无辜的人被视为有嫌疑。
这种担忧未必毫无道理。在去年10月刊于《科学》(Science)期刊的一项研究中,基因检测公司MyHeritage首席科学家Yaniv Erlich的团队分析了其公司128万名顾客的匿名基因档案,发现他们有60%机会可找到族兄弟姊妹或更近的亲戚。他们再在GEDmatch随机抽取30个档案重复测试,得到相近的结果。“研究结果显示,不论你有没有参与过基因检测,你都能被识别出来。至少对那些有欧洲血统的人来说,基因数据库经已覆盖了大部分美国人。” Erlich还预期,如果基因检测潮流持续,成功机率将在三年内由60%提高至90%。
Roth建议参考加州规管家族搜查的做法,例如只可以用于调查凶杀、性侵等暴力罪案,而且限制搜查规模,以防止数以百计无辜市民卷入调查。另需要设立监管委员会,适时介入,以防止意外发现的敏感资讯遭公开,例如意外发现生父另有其人。
Erlich则从科技着手,提议消费级基因检测公司可在客户下载其检测结果时,以加密技术加入电子签名到这些档案。GEDmatch在这些资料上载到其数据库时,就可区分它们是否来自执法机关,避免一般消费者遭到搜寻。只是Rohlfs质疑,GEDmatch至今毫无迹象要阻挠执法者。
支持禁止警方使用DNA数据库的议员Sydnor说,自己成长于执法者的家庭,父亲是缓刑官,有两个分别当凶案警探和FBI探员的叔父,故与其他人同样希望缉拿罪犯。不过,他只想以对的方式进行:“DNA不是指模。指模只局限于你身上,但DNA超越你,延伸到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我们决定这(遗学系谱)是否我们想走的路之前,政策制定者必须真诚地和市民谈一谈。”
上文节录自第151期《香港01》周报(2019年2月25日)《 来自远房亲戚的“指证” 基因数据库有助破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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