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圣爷诞】港九新界节庆大不同 市区发展与传统社群不能兼融?
许多民俗传统节诞如观音降生诞、太上老君诞、北帝诞等皆落在农历二、三月,而洪圣爷诞就在农历二月十三。全港现时有20多座洪圣庙,当中不乏百余年历史的法定古迹,但在这些祭祀同一神祇的庙宇之间,庆祝洪圣爷诞的方式会有什么分别吗?撰文:郭文德
洪圣爷是广东民间广泛信仰的南海神,香港地区亦建有20多座洪圣庙拜祭这位神祇。随着多年来的变迁与填海,许多当年临海而建的洪圣庙,如今已退到不见水处的内陆,然而洪圣爷诞一直还是本港重要的传统节诞。鸭脷洲、河上乡和滘西洲等地的洪圣庙,仍然一如以往举行大型庆祝活动,但是声势比较过去明显不足,同时又有少数在市区内的洪圣庙,似乎因为香火稀淡,以致对信奉主神的诞辰也未能作多表示。它们明明是祭祀着同一位神祇,何以命运会如此不同?
贺诞活动多在市区外围
鸭脷洲洪圣古庙历年来的贺诞庆典规模堪称全港最大,其独特之处就是事前会有接神仪式,恭请附近各间庙宇神明到洪圣庙。贺诞队伍当天从庙前广场集合出发进行“接神仪式”,擡轿将邻近庙宇的观音、天后、北帝、土地等神像请到洪圣庙,好让祂们一起“共襄盛举”。一直到庆典结束才进行“送神仪式”,沿着同一路线将众神送回原来庙宇。这种“群神聚首”的热闹景象,只有在鸭脷洲的洪圣宝诞里可以看到。
其余许多在新界或离岛的洪圣庙都有零星的洪圣爷诞活动。像是元朗的旧墟大王古庙和横洲二圣宫,皆可看见当地居民准备举行简单祝贺仪式。离岛方面,西贡滘西洲亦将与鸭脷洲、河上乡一样搭棚演戏贺诞。梅窝洪圣古庙本来亦有意公演神功剧,惜因无法租得场地只能作罢,善信仍可在正诞联合上香祈福。除了它们,在港九市区中的洪圣庙又将如何贺诞?
另一处有举行大型贺诞活动的,是新界上水河上乡洪圣古庙。河上乡村是新界望族侯氏聚居地,策划及参与庆典的人亦以该宗族成员为主。村民在将先于正诞前几天在庙前集合,举行大众祈福,祈求全村人口平安,再在正诞早上,举行庙会和飘色巡游汇演,盛大程度不亚于鸭脷洲。虽然这边并没有鸭脷洲的接神和送神仪式,但河上乡却是全港唯一保留了抢花炮仪式的洪圣爷诞。另外,河上乡也会在贺诞前后公演多场神功戏,而且搭建的戏棚规模要比鸭脷洲更大。
大角咀:庙会与洪圣诞无关
近年来,每逢三月走在大角咀的福全街上,都可看到与旺角街坊会陈庆社会服务中心互相对望的洪圣殿,在两边墙上挂着大花牌,路边竖起旗帜,气氛和即将庆祝洪圣爷诞的鸭脷洲大街别无二致。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一个决定性的差异——“洪圣”二字,并没有出现于任何一块花牌或一面旗帜上。原来,这些花牌和旗帜都是为大角咀庙会预备的。洪圣殿只是提供了作为会场的“庙”,但“会”本身却不是为洪圣爷诞而设。
从2005年起,由旺角街坊会主办的大角咀庙会,当中的特色巡游及醒狮汇演,乍看之下与别处的贺诞活动相似,加上庙会的日期订在洪圣爷诞前后,不知个中关系的群众,自然很容易误认庙会就是在祝贺洪圣爷诞。但实际上,无论是庙会的组织者,抑或洪圣殿内的工作人员,都很清楚指出,“这里的庙会和洪圣爷诞没有关系”。大角咀洪圣殿真正的贺诞活动,仅在庙前奉置特别制作的酬神火炮,并在正诞前五天起开放接受各方善信认捐的各项花炮与福物,包括吉祥吊饰、镜画、帆船、金花、长红、大洪圣衣等等。
至于大角咀庙会的内容,则除了舞龙舞狮、粤剧表演、千人盆菜宴外,同时还有芭蕾舞、爵士舞、拉丁舞、印度舞、五百呎夜光龙和时装表演,甚至邀请少数族裔团体参与,还设有摊位拱人免费摆卖货品,可说是融合了相当多的西方和现代商业元素。其成果也是有目共睹,历年参与人数可达十万以上。鸭脷洲洪圣古庙和大角咀洪圣殿,与主办洪圣诞及庙会的街坊团体都只有一街之隔。前者选择继续依照传统,举办以海神诞为主题的祝寿活动;后者则选择了另立炉灶,改用别的名目进行庙会,并吸纳更多西方和现代元素。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异,也许是因为填海后的大角咀已经完全脱离水上生活,所以对这位南海神的信仰也变得薄弱了吧!
湾仔:不知道洪圣诞
除了大角咀洪圣殿,港九市区还有另外一座夹在高楼大厦之间的洪圣庙,它就是坐落于皇后大道东129号的湾仔洪圣古庙,建造时间约在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现已被香港古物咨询委员会列为一级历史建筑,评级与鸭脷洲洪圣古庙相同。2015年,此庙曾经因为横梁被虫蛀蚀,需要临时封闭进行大型复修,后来重新开放。与前述几所洪圣庙不同,虽然洪神爷诞来临在即,但从港铁湾仔站出口起,沿着庄士敦道、大王东街一直走到皇后大道东处,都不见花牌、旗帜、横幅,以及任何能让人想起洪圣爷诞的事物。即使来到庙前,在墙边并排着的还是那一列配祀神名——当年太岁、金花夫人、华佗先师、老张王爷、包公丞相、文昌帝君、华光大帝、花粉夫人。
供奉菩萨:北帝洪圣大王?大角咀洪圣殿及湾仔洪圣古庙均由东华三院管理,但在庙内可以索取的《东华三院庙宇简介》宣传册,以及东华三院社会服务科的网站,却将两所庙宇里的“供奉菩萨”称为“北帝洪圣大王”。“菩萨”原意为觉悟的有情众生,专指修行之后发愿自度度人、乃至舍己救人的人,不应该用来称呼南海神这种民间神祇。至于“北帝”,实际上是北宫“黑帝”玄武,与别称“赤帝”的洪圣完全不同。清代学者屈大均于《广东新语》一书解释广东人信奉这位北方神的原因:“粤人祀赤帝,并祀黑帝。盖以黑帝位居北极而司命南溟,南溟之水生于北极,北极为源而南溟为委。祀赤帝者以其治水之委祀,黑帝者以其司水之源也。”简而言之,就是南方的水是从北方流来,北方的黑帝管水源,南方的赤帝管水流,所以两者都要拜祀才行。如果将北帝与洪圣混淆,那就是将北和南、源和流混为一谈了!
走进庙内,叩过头、上了香,环顾四周,同样不见什么花灯、花炮。偶尔有其他善信来到,也只是像平日一样拜祭或算命,香火略嫌稀淡。湾仔洪圣古庙跟大角咀洪圣殿一样,是由东华三院管理。湾仔洪圣古庙每年都举办惊蛰“打小人”的仪式。
洪圣爷诞何去何从?
洪圣爷诞只在市区外围有贺诞活动的现象,以及港九市区两所洪圣庙的应节情况,反映出城市化对旧有的传统民俗具有一定的蚕食作用。急促的生活步伐、寸金尺土的地段,以及新一代人对传统的陌生和怀疑,都令后者的存续变得岌岌可危。此外,洪圣爷诞这种传统节庆,除了让虔诚信徒可以酬谢神恩外,也肩负凝聚社区情谊的重要功用,但这功用似乎亦在正逐渐削弱,因为无论新界或离岛的洪圣爷诞有多热闹,参加者都有减少及年龄老化的趋势,甚至僵化于特定社区街坊或宗族群体。
以鸭脷洲为例,过去这种为南海神举行的祝贺活动,本该是联系水陆居民感情最佳途径,但水上人们因为要长久出海,未必注意到陆上的庙在举行庆典,结果参加者反而变成以退休上岸的水上人为主。这个问题现在可能随着水上人的减少而变得不太明显,但却没有完全消失。
那么事到如今,洪圣爷诞对善信、对社区的意义是什么?港九与新界、离岛贺洪圣爷诞的差别,可看出不同程度的市区发展与传统社群的消失,也会影响节庆的转型,尤其大角咀庙会与洪圣诞之间似是而非的关系,甚至会给人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但前者将场面做大,看似更能凝聚整体社区,并且吸引青年、外地游客,效果无疑较传统庆典仪式高。我们究竟应该强迫传统节庆全盘脱胎换骨,拥抱现代化、商业化?还是宁死不屈,任由它们销声匿迹、被人遗忘?在这两者之间,信仰与精神又该如何权衡摆放?
上文节录自第50期《香港01》周报(2017年3月6日)《同庙不同命:市区内外的洪圣爷诞》。网上标题及内容由编辑重拟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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