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亲职.四】为争抚养权不择手段 决裂关系中如何共养子女?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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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大都市,离婚并不是新鲜事,也似乎只是两个人的事,但如果有子女的话,尤其是未成年子女,听起来却复杂得多。因为孩子需要爸爸妈妈,如果孩子无法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成长,但仍能同时感受到父母的爱和照料,是父母分开后的理想状态。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一种抚养模式对子女最好,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为了争夺抚养权,阿丽(化名)和前夫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角力,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和儿子分离,流了无尽的泪。从相识、恋爱到结婚,她一直很信任他;直到她完全失去儿子的抚养权,她才发现,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二人已近乎决裂的关系,又如何再以“共同管养”的模式下一同照顾子女?(共享亲职系列之四)

为了争夺抚养权,阿丽(化名)和前夫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角力,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和儿子分离,流了无尽的泪。从相识、恋爱到结婚,她一直很信任他;直到她完全失去儿子的抚养权,她才发现,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两人从中学阶段已认识,自16岁相爱起,共同经历了20年。前夫后来成为生意人。一天,前夫突然要求她签署离婚文件,说自己临近破产,税务局对他的资产看得很紧,只要他们离婚,他可把钱转移给她,税务局便无法查到他的钱。“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自然深信不疑,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他,真的打算签文件。”她说。

后来一天,她的手机不小心弄坏,儿子的相片都没有了,她心血来潮,便拿前夫的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儿子的照片。结果,看到了的却是前夫和另一个女人“开房”的照片!

她当时虽然怀疑前夫可能骗她,却不太放在心上。后来,为了早点办好离婚手续,前夫要求她再签署一份“放弃抚养权”的文件,说这样就不用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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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跟儿子分开,他们二人均难舍难离。(Getty Image/图中人物非文中主角)

“他跟我说,签文件只是做给政府看,我仍然可以如常照顾儿子,一切也不会改变。”她哭着说。她再一次相信了他,没有问过任何朋友和法律意见,便在文件上签了名。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是前夫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破产只是借口;要她放弃抚养权,是前夫想取得单独管养令,自行管养儿子。

有一次,前夫和他家人三更半夜上她的家抢走儿子,后来她报警了,警察说要验伤,但根本没有人受伤。隔了一阵,他无缘无故回来说,要开车带她和儿子一起出外吃晚饭;但到了街上,他突然无故发脾气,把儿子抱回车中,要带走他。

她于是取走了他的眼镜,令他无法驾驶,引来人们围观,有人问要不要报警,她说这是家事,不用报;他却坚持报警。后来警察跟她说:“你小心,他一定会继续抢回儿子,你还是去找律师好了。”

再有一次,儿子晚上发高烧,她希望前夫回来看看儿子。但等了一晚都不见他人影,只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当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他回来是想看看儿子。谁料,他一进门,便跑上了二楼,我那时很怕,以为他又要抢走儿子。”岂料,他却从楼梯跳了下来,吓了她一跳。她想去扶他,他却把她的手甩开,连儿子都没看,便走了。

一小时后,警察来到她家,指她涉嫌普通袭击罪,要拘捕她。她完全不懂前夫何以这样做,虽然没有做过,但还是被扣留了十个小时。律师说,没有做过是不用认罪的,但打官司要花上一定的钱,若认罪会比较简单,最多只是守行为。其间,对方不容许她见儿子。

无奈之下,她怕自己没有钱,也不懂法律,没去找有关机构帮忙,她便认罪了,被判守行为14个月。此后,这个没有犯过却承认了的罪名,成了对方取得抚养权的筹码。后来,她找到香港基督教女青年会妇女事工部人员协助,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争取权益。

背负袭击罪 影响取得管养令

起初,因离婚双方未能就子女抚养权安排达成共识,法庭安排社会福利署的福利官进行评估,约见双方及家访,了解双方生活环境及与孩子的关系,撰写报告以供法庭参考。但这个袭击罪名令福利官戴上了“有色眼镜”看她,认为她未必是一个合适的照顾者。结果,对方获得单独管养令,她只有周末的探视权。

由于思念儿子,她只好每天在儿子的学校门外等候,就为了等到儿子坐校车来到学校那一刻,从校车抱儿子到学校门口。这个过程只有约短短十秒,却是她唯一可以接触到儿子的一刻。离婚后,她一方面要找工作养自己,另一方面要再打官司,去争取更长的探视权。

阿丽起初按前夫说的话去做,只想能继续照顾儿子。(Getty Image/图中人物非文中主角)

每次和儿子分离,她都泪流满面,儿子常哭嚷着“要妈妈”、“要妈妈”,这情况维持半年。她跟法官说,自己已尽了力,只要能见到儿子,她都会尝试,哪怕只有十秒。终于,她打动了法官,法庭给她和前夫发出“共同管养令”,儿子各有一半时间在她和前夫家过夜。但是,一人一半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却无助减轻儿子因为父母离婚所承受的伤害,儿子的生活不稳定之余,共同管养也带来很多问题。

共同管养下 儿子变成墙头草

儿子每次要回去父亲那边时,总和妈妈难舍难分,交接时,前夫总没有出现,都是由奶奶代为接走的。“有一次,他奶奶不想他继续哭,捏着他叫他‘收声’,我不忍儿子继续哭,就把他抱回来。但我知道,我只能抱他一会,儿子还是要跟他们走,我只好抱他到他们那边的车子上。那个画面真的好凄凉。”她说。

早阵子,她发现儿子的身上有了瘀伤的痕迹;儿子说是父亲打他的,伤势不算很严重,但她还是问了社工的意见,报了警。儿子被安排入院观察,等候视像录影录口供,等了两至三个星期。其间,前夫带同律师来跟儿子谈话,到真的要录口供之时,儿子却不再说是父亲打他,事情也不了了之。儿子也如常回父亲家中过夜。

过了一段日子,她再发现儿子的伤痕,儿子说奶奶和爸爸都打。这次,她却犹豫了,到底再次报警,能否真的免除儿子再受皮肉之苦?若是无法控告父亲,那他之后会否承受更多的苦楚呢?因为儿子伤风,她带了他去看医生,医生建议她还是报警,若不正视的话,儿子只会继续被打。

在这次留院期间,经历了上次被对方骚扰后儿子无法说出真相,警方安排了24小时看护。然而,对方仍然有探视权。她形容,他挂着一副“好爸爸”的模样,还带着玩具来探望。可是,这些一切却另有所指。

儿子喜欢Thomas火车头,他带来的玩具是一个带着“生气脸孔”的火车头,然后叫儿子要留意自己说的话。这些“小动作”,看在小孩眼中,又如何解读?

这次等候录口供的时间更长,甚至要到儿子出院后,等候期间,儿子还是要回去那边的家居住。

这次录口供,儿子同样没指控父亲;更让她吃惊的是,在警方的引导下,儿子居然说是母亲叫他说是父亲打他的。她忧虑的是,原来按正规程序去做,对方和警方都有可能引导儿子,说出来的不一定是事实。加上事隔一个多月,有些记忆未必清晰。明明自己想帮儿子,却好像无计可施。后来她想,会不会是儿子还小,要在两个家之间来来回回,为了生存,才这样“墙头草”?

想要帮助儿子,阿丽却感觉在正常的程序下难以做到。(Getty Image/图中人物非文中主角)

前夫会这样对儿子,却又那样坚持取得儿子的管养权,她说主要是他自视有钱有本事,却不想因为儿子要分资产给她;加上他有一阵子开始迷信了一个宗教,暗示即使他有了另一个女人,也不会生得男孩。

她说,前夫会做很多小动作去讨好福利官,予人好印象。“比如,他会买很昂贵的鞋给儿子,却买大两个码,儿子穿起来根本很难走。至于儿子的运动服,每逢他们拿来的时候,就是拿那套残旧的,让别人觉得:啊,怎么他每次在妈妈那边住的时候,穿的衣服都不称身,也特别脏的?”

福利官偏袒 妨碍取得抚养权

这些“门面工夫”对前夫很有利。“我想多参与儿子学校的事务,例如家长会、家长活动等,但一般学校派发通告的日子是周五,那是父亲接送的日子,我根本无法收到通告,自然不知有什么活动。”她说。

他们曾应法庭要求,参加调解或是共享亲职的计划,计划本应以孩子为本,但每次参加,她都觉得充满压力:“我觉得他们不是要解决问题或帮助我们,而是一起来说服我,要我认同一些对于他取得抚养权有利的事情,加上他们对于我之前有袭击他人的印象,总事事站在对方那边。”

即使能跟前夫平心静气坐下来讨论,她却感觉前夫是跟其他人一起说服她做一些对前夫有利的事情。(邓倩萤摄)

在阿丽眼中,负责协助评估、检讨管养和探视权的福利官也不完全中立,有很多次,在他们三人开完会后,福利官会另外花时间和前夫讨论,对她不公平。“有次开完会,我先离开,他们却留下来讨论了十多分钟,我装作不懂搭车,回头撞破他们,他们一脸紧张。”更有一次,她收到福利官的电话,说儿子在上课时大哭。儿子说是想念妈妈而哭,福利官却打电话指摘她欺负儿子。“福利官由始至终都帮助爸爸那方。”她愤愤不平地说。诸如此类的事情,令阿丽身心承受很大的压力和伤痛,幸好最后得到香港基督教女青年会妇女事工部的帮助,其离婚妇女个案跟进及法律咨询服务令她受益不少。

对于立法推行“共同父母责任模式”,不再强调“管养权”和“探视权”,阿丽认为可以保障离异父母不会像她这样,被其中一方禁止见孩子。不过,真要共同管养,却仍有很多细节上的困难,是立法也无法解决的,而即使现时有共享亲职的辅导或课程,也需要不偏于其中一方的中立辅导或协作人员,才能帮助到整个家庭。

系列文章︰

【共享亲职.五】家暴威胁下 赡养费屡被拖延 前夫借故不停骚扰

上文刊载于第119期《香港01》周报(2018年7月9日)《共享亲职︰理想模式下的现实体验》专题中的〈争夺抚养权 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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