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新浪潮祖母华妲(中)哀悼亡夫的创作拼图
今年初的奥斯卡颁奖典礼,《Faces Places》(港译:《眼睛相旅行》)荣获最佳纪录片提名,年届89岁的导演艾丽丝华妲(Agnès Varda)成为史上最年长的被提名者。虽然最终无缘登上颁奖台,但她早已在去年11月获颁奥斯卡荣誉奖。华妲毕生的成就其实已经不需要由奖项来肯定,难得的是,经过逾半世纪的电影生涯,依然充满热诚,和比他年轻半百的街头艺术家JR合作,拍岀一部洋溢着人文情怀的创新之作。走过漫长的路,仍屹立不倒,究竟这位电影巨匠的风范是如何练成的?撰文:罗键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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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是她的本性
在痛失至爱的时候,华妲仍坚强地完成向丈夫致敬的作品,不但没有让情感泛滥,更把他对家人和创作的热爱拿捏得恰到好处。以轻松的手法去接触严肃的题材,却又不失焦点,是很罕有的技巧。大概因为华妲从来都没有追求荡气回肠,她爱的都是日常生活琐碎的小确幸。例如《Daguerreotypes》拍的巴黎街坊,有杂货店老板、猪肉佬、面包店员等平凡的人物,没有魔法,但却是梦幻。事隔40多年,华妲和JR走遍法国,把小镇居民的肖像放大,贴在建筑物上,细诉他们的轶事。《眼睛相旅行》的魅力,就是在平凡的生活中,教人欣赏动容的片刻。
丹美的离世对华妲日后的创作有着重大的影响,《童年拾趣》的那种玩味十足的拼贴手法和赤裸裸的主观视角,成为她晚期作品的特色。《拾穗者与我》(The Gleaners & I)、《沙滩上的华妲》及《眼睛相旅行》,都是以她这位“主角”为轴心,巧妙地把恍似没有关连的事物拼凑起来,但电影作为一个整体,却又有超越所有片段总和的力量。
喜欢拼贴的拾穗者
比如《拾穗者与我》中的拾穗者,原指在古时法国,收集田里剩余农作物的人。华妲把这个被遗忘的概念带到现代,进而探讨拾荒者的世界。她又访问用垃圾做材料的艺术家、在海滩拾蚝的游客和反消费主义的教师等等。华妲取材千奇百怪,却没有离题的感觉,因为这部电影的核心还是要反映她自己也是一名影像拾穗者。
“我在寻找以电影的方式去叙述我的人生,就好像一幅砌图。每个人都是一幅砌图,当你把砌图的零块拼在一起,会见到一个人的写照。它会是一幅拼贴,而这些部分不会结合得很完美,这样就能营造电影的节奏。”
《沙滩上的华妲》见证其拼贴手法更进一步的蜕变。既没有明确的时序,亦没有叙事的规则,华妲的影像自传从她生命中的沙滩出发——童年时的比利时沙滩、年少时的法国沙滩和成年时的加州沙滩——回想她遇过的人、见过的事和拍过的片。华妲跳脱的叙事流程,尽显其写作和剪接同步进行的功架。例如片中一幕看到她现身于自己的摄影展,忆述当年的经历,哀悼已亡的亲友,当然又会想起她最爱的丈夫丹美。画面在此刻便跳到华妲在丹美墓前拜祭,接着她又以旧片、旧相和旁白去重谈夫妻二人的相遇和结合。回到现代,她又在摄影厂把当年简陋的后园重建成一个场景,想起以前的艺术家邻居,以及初入社会当摄影师的辛酸。短短的五分钟,在细心观察之下,结构是如此复杂,但观众却会看得很舒服,很自然地跟着华妲的思路前进。
本来在镜头后工作的导演,变成银幕上的焦点,华妲表现(不是“表演”)得朴实无华,又带点调皮和纯真。她没有米高摩亚(Michael Moore)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反而保持着开放的心态,给予观众空间去思考她的观点。在她的纪录片中,不少对话的片段都在重点完结数秒之后才终止。华妲这名“拾穗者”,每每遇上这些细微的点滴,都表现得如获至宝。早在1967年的纪录片《Uncle Yanco》,淘气的华妲把和远房亲戚的首次见面,以多个take去重复他们打招呼的画面,体验新浪潮不受拘束的实验精神。就算有时效果未如所料,她那雪亮的眼光,仍能洞悉个中玄妙,顺势写出《眼睛相旅行》那样使人热泪盈眶的结局,确是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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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15期《香港01》周报(2018年6月11日)《法国电影新浪潮祖母 艾丽丝华妲 九十华诞不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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