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人谈政治|周梁淑怡叹理性议事文化一去不返 忧建制恶化困局

撰文: 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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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7月18日凌晨,今届立法会会期正式结束,六十多名立法会议员按照传统惯例,云集议事厅拍大合照留念。然而,与历届不同,今次是建制派有建制派合照,民主派有民主派留影,楚河汉界,俨然成为整个香港社会的缩影。本来不寻常的现象,在今日的政治格局中竟成最寻常不过的一幕,《香港01》访问在1981年已处身议事堂内、见证了立法局、临立会及立法会变迁的自由党荣誉主席周梁淑怡,谈谈本港政治局面多年来的变化。
周梁淑怡认为在如今局面,不论民主、建制派,政治立场都趋向两极化,建制派就只懂“票多虾票少”,事事附和政府;民主派又无破局良方,往往只能诉诸肢体抗争。但她指,一个正常运作的议会,应该平衡所有党派的意见,理性讨论达成共识,慨叹昔日议会讲求理性、风度、跨党派合作的文化一去不返,连拍大合照都要分家。
作为元老级的建制派人物,周梁淑怡更毫不讳言,现时建制派在反映市民意愿方面,整体表现令人失望,有时甚至比政府“去得更尽”,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

见证立法局、临立会到立法会 缅怀‘八党联盟’年代

早于1981年获时任港督麦理浩委任为立法局议员,一直过渡至回归后的临立会、立法会,直至2008年才退下火线;担任过自由党主席、行政会议成员、旅发局主席等职务。周梁淑怡在政界的阅历,相信没什么人会怀疑。眼见今日香港的政治局面,周梁的感受自然十分深刻。“现时黄蓝两派都各走极端,心机都不是放在正经的民生政策上,只顾对峙。不论是议会、政府都是如此,对香港不是好事。”

周梁认为,香港的议会文化正在倒退:“议政是应该以理服人,用辩论拗赢对手,讲道理,不是数够票就过。在我们的年代,我们虽然也是建制派,但都不是只靠‘票多虾票少’,我和田北俊会尽量做好缓冲的角色,早年甚至有过跨党派的‘八党联盟’推动政策。”她解释,即使够票、有权力,都不能事事用尽,然后就对另一方的意见不屑一顾,赶尽杀绝。“政见不同不代表不可以解决问题,很多事情都可以斟酌。”

周梁指,现时的建制派一听到政府“吹鸡”,就齐齐“归队”,政府也已习惯建制派无条件支持。“就算你在议会内占多数,都要记住每一个议员背后都有所代表的人,你不能当别人‘冇到’。被欺负的一方,当然会有感觉。”

03年官员一句话:再夹硬嚟就流血架喇

她提到,现时建制派在某些情况下,例如《逃犯条例》争议,并未发挥好反映港人意愿、以香港利益为依归的角色,有时甚至比政府行得更尽。“为何政府(去年)6月9日可以那么坚持硬闯修例?因为知道够票嘛。有时根本不用跳到那么出,去同意某些事,你都要听听香港市民的意愿。”周梁淑怡直言:“有时都会觉得,建制派议员令人很失望。”

同时间,政府官员也变得愈来愈不顾民意。周梁以2003年廿三条争议为例,当年50万人上街反对立法,民主派号召民众包围立法会,她引述当时一名政府高级官员指:“如果政府仲夹硬嚟,真系流血架喇。”最终自由党倒戈、政府煞停立法,避过了一场危机。可是,现时的政府未有顾及无视民意的政治后果,最后也出现很多大家不想见到的画面。

说了那么多,似乎今日的政治局面,政府和建制派占主要责任?周梁淑怡摇头道:“事情不会是单方面的。以前的泛民,都不会次次动用一些激烈手段去获取需要的效果。这回事,很难评断是‘鸡先定蛋先’。”但她指,一个正常运作的议会,不同阵营之间应有起码的互相尊重,不是一开始就互相指骂、继而动粗,因为这解决不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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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田北俊牵头的希望联盟,主打中间路线,准备派出3人参选地区直选。(希望联盟fb短片截图)

强调仍支持自由党所有参选人

讲到“缓冲”角色的建制派,不少人自然会联想起2003年田北俊率领的自由党,在廿三条立法争议中倒戈,最终拉倒立法。现时仍是自由党成员的周梁淑怡,与另外两名荣誉主席田北俊、刘健仪、现任党魁钟国斌,同为希望联盟的发起人,支持走中间路线的人参加立法会选举。外界自然好奇,是否表示自由党几大元老对现时建制派,包括自由党,表现并不满意,才要另起炉灶?

周梁淑怡回应指,希望联盟并非政党,她目前仍是自由党成员,两者的工作没有矛盾冲突,自由党仍是中间偏右,关注商界、主张小政府。她指出,希望联盟所需要做到的,是不主张“揽炒”,因为这对经济、民生都有很大损害。他们打算通过取得关键少数,于政治版图上重构一个平衡局面,为香港提供出路。“政治势力要平衡,议会才有得走下去。”她强调,联盟的总体原则,都是以香港人最大利益、意愿为本。

不过对于自由党,她不愿多加置评,只表示这是建制派的现实,整个派别被要求完全配合政府,自由党亦身不由己。记者问到,这是否源于中联办在背后牵线箍票?周梁简单回答:“有可能。”周梁淑怡强调,会一如既往支持现任及将会参选的自由党成员。

谈国安法:继续表达港人关注

不论如何,香港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已无法挽回,中央直接为香港订立国安法,条文更颇为“辣”。周梁淑怡指,国安法是香港人不太想看到的局面,但国家的确是有这个权力,而中央眼见香港的议会两极化、无法运作,相信也是决定直接立法的原因之一。她认为,即使国安法已立,中间路线仍有许多工作值得做。

“我们要很真诚地说出来,我们的担心在哪里。比如说,如何执法呢?是否用一个香港人能接受的方式、合乎普通法的方式执法呢?你当然可以说,国安法后香港可以安定下来,街头没那么多暴力示威了,但香港人对立法的担忧同时存在。”

她又指,2003年自由党决定反对立法,是基于当时环境确实不适合,可是自董建华后的三任特首,对于廿三条立法都采取避之则吉之态度,没有好好想清楚可以作什么改善措施,回应、释除市民的担忧;可是另一方面,政府又令社会愈来愈分裂,搞砸了社会气氛,令立法难上加难,更爆出前所未有的示威浪潮,最后引来中央立法。

周梁淑怡明白到,政治现实上议员总是会受到四方八面的压力,但这就是考验议员政治智慧的时候:“压力来到的时候,你要选择什么时候妥协,什么时候不妥协。最重要的考虑是,当你做一个决定时,你是否顾及香港市民的最大利益、整体意愿呢?这既要有技巧,也要有坚持。”

回应走“极蓝”路线前党友:他自己要解释为何变成这样

说了那么多对建制派的期望,回到现实,政治局面仍是那么两极化。其中,加入自由党多年、曾于2016年于立法会新界东选举牵头出战的前区议员李梓敬,自去年区选连任失败后化身网红,作风愈走愈深蓝,最后退党加入新民党,更公开宣称中间路线无路可走。希望联盟和自由党都想走温和路线缓和矛盾,但偏偏党内出了一位“极蓝”政客,继续加深矛盾,周梁淑怡身为自由党元老,会否感到“家门不幸”?

周梁表示,李梓敬已经退党,加入什么党派是他的自由,不便置评太多。但她表示:“他要对选民解释,为何政治立场会swing(摇摆)到这个样子。选民接受与否,就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了。”

叹两派势成水火“可惜到不得了”

今日民主建制两派势成水火,连会期完结后的大合照也要分家。说到最后,周梁淑怡慨叹:“议会是一个整体,one institution,无论你在外面有多大分歧,最终都是为这个地方好,要为这个地方作一些决定。但现时两派都是,站位愈来愈极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这真的可惜到不得了。这亦是我、田北俊、刘健仪所希望修复的,不然整个议会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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