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装皇后】全能皇后Miss Tina荣休八年复出 三个假胸压台

撰文: 余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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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装皇后(Drag Queen)
通过变装打扮去表演的男性,服饰以夸张华丽为主,伴以歌舞,通常只出现于表演、游行或娱乐场所。平时以原生性别示人,大部分没有变性意图,也有一种讲法,传统京剧粤剧、日本的宝冢歌舞团都属于变装。

摄影:陈焯𪸩

Tina出场永远令人惊艳,万圣节当晚的造型是埃及妖后,他修改了从前演出的变装服饰,这次特别缝上三个假胸,为求好玩。
每次Tina现身表演场地,妆容和服饰已经准备妥当,只要补少少粉,就可以上台。

在Tina的变装服饰堆中,有一对假胸,跟了他十多年,最近他打算买过一对新的。总有观众好奇那对假乳房质地如何,最爱问变了装的他一句:“可以捏一下吗?”礼貌与粗暴大概一线之差,此时性别界线难分连礼仪也难分。Tina总友善回答,好啊。有时他加句玩笑:“那你也让我捏一下,这才公平。”

“虽然我的是假,她的是真。”Tina笑笑说。

假乳房十多年来被人捏完又捏,颜色甩掉一半,物料也承受不住微微凹陷,但到底有感情。Tina最喜欢在造型和表演方面营造夸张与搞笑效果,假胸用完又用,笑过了再笑。万圣节表演当晚,他设计出三个假乳房并排的埃及妖后造型,人人见过无不开怀欢乐,笑料要加点咸湿才够过瘾。变装皇后“Miss Tina Ugly Hair”最享受娱乐别人,看见别人开怀。他的艺名取自美国歌手“Christina Aguilera”谐音,也尽见他的表演个性。

“因为香港人永远读不出‘Aguilera’,那就读Miss Tina Ugly Hair,搞笑嘛!”他说。

去年9月酒吧举行了一场“Drag Domination”,是Tina荣休八年后的首场表演,除了一对假胸,从柜桶底翻出同样很有历史的高踭鞋和变装服饰,甩线的甩线,烂的烂,重新再缝补装饰。化妆手势变生硬了,衣车忘记怎样用,一切要重新上手。

只是最近一次他说,旧的那对假胸已经十几年历史,被捏到变形,要换过一对新的。

这是九月“Drag Domination”表演上Tina的摇滚造型,他这次演绎《I'm addicted》这首歌,演出非常抢镜。
表演掳获了观众的心,这首歌情绪大起大伏,不只需要Lip Sync,更需要大量演技。

九月这场“Drag Domination”,Tina复出状态非常好,他饰演复仇心强的女子,lip Sync唱出非Madonna版本的《I ‘m addicted》,大闹出轨兼勾搭自己好友的男朋友,怨毒泼辣,娱乐性十足。观众见著Tina台上窈窕又修长的背影,早已忍不住欢呼:“根本就是女人!”表演后,前变装皇后Dakko开Tina一句玩笑:“就变老人家,还跟后生争?你看人家是小鲜肉。”他与Tina同在1998年出道,和另一个澳大利亚回流香港的变装皇后Kaila组成团队,香港九十、零零年代在变装界当红风光一时。他们八年前退休收山,不再留恋舞台,说离开就是真正离开。

八年后的今天,只有Tina一人重新踏回台板,三人只剩下自己留恋舞台。或者有些路要一人独自走。

演出前,Tina在后巷先抽一根烟,镇压紧张,宁定心神。表演前夕,他的烟总抽得特别多。

精彩之处观众拍烂手掌,打赏贴士,Tina把钱塞入豹纹丝袜,继续表演。

今日剩下一人 就要压得住台

从前,他们三姐妹有过一个协定,做变装皇后做到三十五岁就退休。只有Teddy(Tina的男儿身)忍不住说:“不如做多两年!到三十七岁才退休。”后来果真他们差不多那岁数退休,一同变回普通人,专心地做日间文职,酒吧侍应或速递员。不再花枝招展,不再在夜里笙歌。

昔日风光当红的年代是如此,十多年前,变装皇后开价大型表演一人一晚六千至八千元,小型活动一人收入也有三千元。待遇不好,甩过头就不接,人红就是这样意气风发。那年代,他们三人皇后团队在圈子里非常出名,Tina特别提起制作公司“House of Siren”的黄金年代,有Gregory Derham在,做个变装皇后收入非常可观。犹记得千禧年倒数当晚,整个城市陷入无度的派对时光。那是一个视觉唯美、欢乐至上的娱乐年代,变装皇后就是在派对中满场穿梭的异色生物,娱乐场所中的表演者和交际花。尖沙咀洲际酒店进入千禧年当晚,地牢、一、二楼每间房、每个Jazz酒吧、每个hall都举行通宵派对。Tina和他的表演同伴Dakko、Kaila,还有其他变装皇后、模特儿,穿著七吋高踭鞋,上上落落逐层房间穿梭、表演与交际,旧日子总好玩到不得了。

化妆室里手忙脚乱,不是没带眉笔就是头饰不稳阵,互相提点帮忙。

从前他们三人或五人Drag Queen团队出动,工作分配方面或表演的恐惧至少能平分,如今剩下一人时,一切就要独自承担。Tina说:“当个Drag Queen,不只扮女人在台上搔首弄姿就够。一个全能Drag Queen,要懂化妆、设计及缝纫表演服装,有的更懂演戏、跳舞或者做主持,口才也要好。得个靓无用,最好识得‘搞笑’。”Dakko曾对记者说,他们三个变装皇后之中,自己擅长制作服装和设计造型,Kalai擅长化妆和跳舞,只有Tina样样识,最有能力做“全能变装皇后”。

Dakko和Tina做室友二十年,亲如兄弟,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人更了解Tina,“全能变装皇后”大概是他对Tina的期许,也等于Tina对自己的期许:“复出嘛,就要挑战别人,挑战自己,否则自觉退步。”几场表演预备前夕,Tina没日没夜地在家中忙车衫、忙练歌,有时连家中最后一根车针也被压断,找不到另一根时,Dakko在旁边忍心不说一句帮忙,而Tina也倔强从没有说一句要帮忙,“Dakko说嘛,一个专业变装皇后不会叫人帮手,自己搞得掂。”

从前Tina和其他变装皇后固定在Propagada演出,逢万圣节、圣诞节或School Party,一定见到他们几个变装皇后,其中也有Coco Pop。
Tina翻出十多年前的变装表演照片,说陈年旧照不敢让别人看,即使那时青春好年华。

11月26日同志游行过后有一场盛大变装表演,Tina特别设计彩鸟的变装造型,一双翼伸延得广阔,因为舞台太大,没有多余钱请dancers,只有他自己一人,为免看来渺小。他另外买来一箱氦气,打算泵二十几个气球,将双翼和裙尾薄纱拉得更大更广阔。

“即使一个人,也‘压得住个台’,不怕没有气势了。”Tina说。

男身或女身? 下辈子仍想做男人做基佬

Tina回想十多年前第一次变装出街,比第一次变装踏上台板更加紧张,出门时就像患上社交恐惧症,双脚不停抖,那步像无论如何也踏不出。“踏上台板,别人知道你男人扮女人,没有太多恐惧;但走出街,你预料不到别人的目光和反应,不知道应不应出声,一出声可能吓死人。”

Tina形容,那种恐惧就像你不穿衣服,赤条条行出街。

他试过在澳大利亚、英国变过装,与在香港变装的经验大相迳庭,香港走在街头最常被人问,你是不是泰国人妖?在直吧演出时,被男人手脚粗暴对待,直接被触摸下体,或者抽水、挡路。“他们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你,玩女人般玩你,所以在直吧表演,警觉性要好高。”Tina说,不只暴力的男人,他也见识过尖酸敌意的女人,故意扯你的假发,扯到你发火为止,此时最为无奈。“你一反抗,你就是打女人,因为你是男人,那你一定错,旁观者一定指责你。”变装皇后,男儿身暂寄在夸张的女性外表里,倒见证此城性别歧视和性别定型的大熔炉,彼此歧视,彼此压迫。

变装后,已把男性特征收好,阴柔美尽情解放,即使你明知他们是男人。

“泰国人妖吃荷尔蒙药,吃到连手筋也消失,白雪雪,然后做变性手术或整容,以女人身体再做歌舞表演。但我们不想做女人,我们是靠化妆、打扮和变装技俩的表演者,一定要够夸张够靓。”男性身体的确对变装皇后是重要的元素。Tina记起从前同期出道的一个变装皇后,中途走去做变性手术,再出现时,变得窈窕又漂亮,如愿以偿成为女人,变完性后她不再做变装皇后,离开变装圈子。

“因为她想做女人,如果继续做变装皇后,其他人仍觉得她男儿身扮女人,她不想再承受这些闲言闲语。”Tina做酒吧侍应时,最常被酒吧客人问到:“你做变装皇后,是否想做女人?”

Tina不是没有经历那个性别模糊、流动的懵懂阶段,小时经历得最多。七兄弟姐妹中他是𡥧仔,常常被安放在家姐的女儿堆中成长,扮靓玩洋娃娃,直到有一天被同学嘲笑“乸型”,他才惊醒,吵著要搬回与父亲生活,小小的他吵这么一句:“我要做返男仔!我要和阿爸住!”十二岁那年他留长发,皮肤白晢,身体尚未发育,外表雌雄难分,在公园荡千秋被其他少年人搭讪:“靓女,要出街玩吗?”年少时他与女孩恋爱过,也曾与男孩恋爱过,性向和性别认同如同青春期一样动荡,二十多岁才知道自己偏向男同志的性别光谱。

Tina家中最多假发,不只大波浪金发,也有短黑平头假发,从前返酒吧工,他每天换一个新假发,每天不同形象。

“如果做女人,我一定要做最靓的女人,懂得利用本钱令自己过上好生活,靓女一开声,个个排队帮你。但靓女终有一天衰老,到时你叫后生仔帮忙,他只会应你,行开啦阿婶。做男仔自由自在得多,不用修甲脱毛做Facial,夏天赤膊无拘无束。”Tina不是女子,但他严厉地审视女子的外貌和身材,幸而要求好高的他不是女子,所以总这样回答酒吧客人的问题:“我很喜欢做男人,下一世都要继续做男人,仲要做基佬!”

变装皇后都很喜欢照镜子,练习另一种神态,自恋、爱美,不只别人眼中,连在自己眼内也要完美的。

老了就演老角 表演喷乒乓波

身体总会出现变化告诉Tina老去的迹象。Tina现在夜晚兼职酒保,白天帮人做美容化妆,一星期有四晚通顶,有时忙到连面膜也没有时间敷。“有次见到眼袋跑出来,一望,像我死鬼老豆,吓死我。”又例如Tina从前臀部线条很圆很丰满,非常漂亮,但现在行路多了,大腿两侧出现两道凹陷的肌肉线,他特别介怀。前变装皇后Dakko和Kaila退休收山,常忍不住自嘲人老,不和年轻人争,然而他们不过四十出头,大概这是变装皇后对美、对老一种很高的标准。

“老什么?他们最喜欢说自己老。即使老,也有老演的角色嘛,而且我有经验,行出来,就是让其他变装皇后衡量,究竟自己有没有进步或竞争。一见到我这条臭八婆,什么也自己搞掂,连表演服装都是自己车自己设计,化妆连脸型也能改变。变装表演路线很多种,你们只顾斗靓?那识得用搞笑方式表演吗?”

Tina是那个最温柔,善于交际,笑脸迎人,为别人带来欢乐的变装皇后。

Tina享受娱乐别人,说站在舞台上的优越感没有其他能取代,他脑海中常有不同“搞笑抵死”主意,在身上装置出奇不意的机关和小把戏,制造戏剧效果,搞笑至上。“老什么老?到我真的好老时,你来看我表演什么吧!可能表演喷乒乓波。我要喷到好远,好远。”Tina鬼马说。

他一直思索著一个关于喷乒乓波的把戏,设计有秘密机关的假阴道,乒乓波从假阴道向外喷,据说能喷得好远好远。

FB:Tina Macau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