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后院“群雄逐鹿” 伊朗卷入其中 俄伊关系何往?
俄乌战争爆发之后,以往作为俄罗斯后院的中亚地区与高加索地区都出现了权力真空下多国“群雄逐鹿”的不稳现象。一方面,是俄罗斯的“中亚兄弟”对这个“老大哥”的种种不尊重。
本年1月才因俄罗斯以集安组织(CTSO,大约可理解为俄版“北约”)名义介入而坐稳权位的哈萨克总统托卡耶夫(Kassym-Jomart Tokayev),过去大半年在俄乌之间竟维持中立,不承认普京对乌克兰领土的主权声称,更在国内以种种行动禁止展示支持普京的“Z”符号。
在本年9月的上合峰会周边,吉尔吉斯总统扎帕罗夫(Sadyr Japarov)则似乎故意迟到,让普京站着等候。一直以来,普京以让外国领袖干等闻名,网上也流传着他们等候时间的排行榜。人们难免会在“普京站着等”的景象中看到俄乌战争后的时移世易。
这种中亚兄弟的“失敬”事例多不胜数。
而另一方面,则是自顾不暇的俄罗斯已压不住区内种种冲突。
本年9月,同属集安组织的吉尔吉斯和塔吉克再次爆发边境冲突,造成百多人死,是为苏联解体两国独立以来两国死亡人数最多的边境冲突。俄罗斯在两国都有驻军,但两国依然敢于动手,这就如同北约中在东地中海素有领土争执的土耳其与希腊不顾美国权威而开火一般。
同样在9月,得土耳其支持的阿塞拜疆再次向亚美尼亚发动攻击,不顾2020年两国交火后俄国派驻维和部队的存在。作为集安组织成员的亚美尼亚当时要求俄罗斯军事保护,但普京却只愿派出观察员,最终亚美尼亚总统帕希尼扬(Nikol Pashinyan)承认因战火失去了一些领土。
到本年11月的集安组织峰会,帕希尼扬公开批评该组织的有效性,明显冲着在席的普京而来。最近几天,阿塞拜疆也多次不尊重俄国的维和部队,一度中断阿美尼亚进入两国争议纳卡地区(Nagorno-Karabakh)的唯一通道。
亚美尼亚的不稳
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的冲突再起,却似乎迫使伊朗介入其中,为了保护自身的地缘政治利益,而尝试填补俄罗斯留下的权力空洞。
对于9月的阿、亚冲突,分析家认为其原因起自双方有关阿塞拜疆的外飞地纳希切万(Nakhchivan)与阿塞拜疆本土的交通建设问题。纳希切万位于亚美尼亚西南方,与两国相争的纳卡地区不同,属于毫无争议的阿塞拜疆领土,中间却隔着了一片亚美尼亚领土,使两地“陆上分离”。
根据 2020年纳卡冲突后的停火协议,亚美尼亚同意保证纳希切万与阿塞拜疆本土的“安全交通联系”,但这个承诺却没有更加仔细的内容。阿塞拜疆的要求是在纳希切万与阿塞拜疆本土之间的亚美尼亚与伊朗边境开通一条“赞格祖尔走廊”(Zangezur Corridor),完全不受亚美尼亚边关管制,变相将亚、伊边境变成阿塞拜疆的实控区。对此,亚美尼亚当然顽强抵抗。
伊朗方面对此也极其不满。一方面,这将使伊朗北部完全被土耳其的势力包围(按:阿塞拜疆是土耳其的忠实盟友)。另一方面,亚美尼亚与伊朗一直有不断进展的紧密经贸关系,双方有基建、天然气等各种项目的合作,亚美尼亚也疑似是伊朗绕过美国制裁的其中一个出口,边境被他国所控将阻碍两国双边关系的独立发展。
伊朗被迫介入
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Ayatollah Ali Khamenei)本年7月就曾向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表明反对任何阻碍伊、亚边境的行动。10月底,伊朗外长也再次向土耳其沟通,划下赞格祖尔走廊不可建的红线。11月初,帕希尼扬访问伊朗之际,也得到伊朗总统莱希(Ebrahim Raisi)明确表示高加索地区是伊朗历史、文明和文化的一部分,不容区外国家介入。
然而,在俄罗斯援助亚米尼亚乏力之际,阿塞拜疆对亚米尼亚的主权愈来愈欠缺尊重。虽然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Ilham Aliyev)10月底曾与普京和帕希尼扬谈判,表明不会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但他在11月底则公开声言亚米尼亚的独立“徒具形式”,有关赞格祖尔走廊的建设只需要跟俄罗斯谈。
情势如此,伊朗就自觉有介入的必要。本年10月下旬,伊朗就在亚米尼亚最南省份、就在阿塞拜疆边境之上的卡潘镇(Kapan)开设领事馆,明确伊朗对于亚米尼亚在该区主权的尊重,同时向土耳其及阿塞拜疆示警。在领事馆开幕前几天,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也在伊、阿边境地带进行军演,更一度将军备越过大体上作为伊朗和亚米尼亚、阿塞拜疆边界南北划分的阿拉斯河(Aras River)北岸。
[下面是卡潘镇伊朗领事馆的开幕礼,有两国外长出席。]
阿塞拜疆与伊朗的对立
似乎是要对伊朗作回应,阿塞拜疆11月就通过了在伊朗死敌以色列设置大使馆的决定,是为首个在以色列设置大使馆的什叶派穆斯林国家。阿塞拜疆与以色列长期有军事科技和能源供应方面的合作。
同一时间,伊朗国内9月以来的反头巾令、反政府示威也开始被阿塞拜疆利用作为鼓吹伊朗内部不稳的手段。伊朗西北部是其国内近1,500万阿塞拜疆裔人口的聚居点,近来也是示威频生之地,也有示威者因此死亡,引发公愤。阿利托夫早前就表示在国外的阿塞拜疆人福祉对阿塞拜疆极其重要,将会用尽一切方法协助,而一直在海外争取伊朗阿塞拜疆族地区脱离伊朗的声音也开始出现在阿塞拜疆的官方媒体之上。
从上述事态发展可见,俄罗斯苦战乌克兰间接引起的高加索权力空洞,已造成区内重大不稳。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也自顾不暇的伊朗已到了不得不高调介入的地步。
高加索权力平衡的转变,也许会让伊朗重新考虑在俄乌战争中的站队问题:到底继续支持俄罗斯对伊朗还有没有足够的战略价值?
在近月俄罗斯针对乌克兰基建的攻击之中,伊朗供应的无人机被广泛使用,起初否认军备输俄的伊朗最终也承认了在战前曾向俄罗斯输送无人机。根据乌克兰方面的说法,伊朗输俄无人机数量可高达2,400台。西方情报亦显示,伊朗有可能会向俄国输出导弹,以补俄国导弹量的不足。
不过,12月6日,乌克兰总统办公室主任顾问波多利亚克(Mykhailo Podolyak)就向《卫报》表示,伊朗尚未对俄输送导弹,也因为其正在面对的外交压力以及其内部问题而有可能不会对俄输出导弹。乌克兰此前因为无人机供应的问题而将其与伊朗的外交关系降级,此刻乌方作出此等表态,可能预示了俄、伊关系己出现上限。
另一方面,为准备应付西方本周实施的俄罗斯石油限制,有西方媒体报道,俄罗斯已为此筹集不少运油轮供自己使用,以绕过西方制裁。当中更有一些是来自原本为伊朗石油出口所用的船只。这也突显出同为受西方制裁的石油出口国的俄、伊之间,其实有着经济上的利益冲突。
而俄罗斯高加索后院的权力真空,也可能为伊朗脱离站队俄国定位、与西方改善关系打开缺口。亚美尼亚是世界上绝无仅有亲美又亲伊的国家。本年9月,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就曾趁着俄罗斯援亚无力的空档访问了亚美尼亚,成为苏联解体后到访该国的最高级美国官员。而亚美尼亚在美国也有着南高加索民主与人权桥头堡的形象。
当然,期望反美传统深厚的伊朗政权迅速与西方破冰,很可能是悬木求鱼,但保留着亚美尼亚这样一个重返核协议以外的破冰渠道,无疑是一条明智的外交后路,也显示出伊朗并不必然要与俄罗斯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