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美脱钩论解析彭斯讲话的矛盾

美国副总统彭斯（Mike Pence）在10月24日发表了他数度延期的“中美关系演讲”。彭斯在讲话中屡屡夸耀现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在中东和平、贸易战等问题上的“功绩”，这使得不少华盛顿人士对其评价不高，譬如知名中国问题专家包道格（Douglas Paal）就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彭斯此番讲话只是“一篇肤浅的政治演讲，远非一份指导性的战略文件”。

同理，彭斯在外界密切关心的“中美脱钩（decoupling）”问题上的表述也存在矛盾。但这种矛盾是可以理解的，美国国内复杂且互斥的政治架构决定了这点。美国国会、舆论、利益集团、政府以及政府内部各派系之间虽有维系其存在的共同利益，但他们也无法形成统一的对华战线。而这种意识形态上的不统一就很快折射到了彭斯此番演讲的各个方面。

降温信号背后的敌意

相比彭斯2018年10月5日那篇引发密切关注的讲话，他一年后的演讲的确乏善可陈。但在中美关系的前提上，他比起一年前似乎就近了一步。

在2018年的演说中，彭斯曾称“竞争并不总是意味着敌意”，更迂回地表示“希望与北京建立建设性关系”，“而不是分离”。为此，欧美媒体也开始就中美“脱钩”等问题兴致盎然，包括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CNBC）在内的诸多权威经济媒体开始讨论这一字眼。一年后的今天，似乎是为了应对外界的期待，彭斯就直接引用了这一概念。

也就在演说临近尾声的时候，在谈及中美贸易谈判以及未来发展方向时，彭斯话音便一转，表示尽管中美关系“面临许多挑战”，但是美国“不寻求与中国进行对抗”。更以“不”一语直接否定“特朗普政府是否在寻求与中国‘脱钩’”的猜测。

因此，彭斯“美国正向中国伸手，我们希望很快北京就会做出回应”等结语，被不少观察认识视为美方正试图释放“两国关系冲突降温”的信号。考虑到中美两国的确正在谈判桌上逐渐取得进展，彭斯的讲话就多少显示出一些寻求对话合作的意愿。

不过，也就在彭斯强调中美不会脱钩之前，他也同样强调了美国企业要基于意识与价值观等因素与中国保持距离，美国企业在与中国做生意时，应该坚持美国而不是中国的原则。这样一来，美国企业自由选择的市场行为，就被彭斯强行升高至“舆论”和意识形态层面。

彭斯还宣称，一些美国企业因为对“金钱的贪婪”，从而对中国市场选择“屈从”，甚至“压制”对美国价值观的肯定表达。而此前因休斯顿火箭队发言问题陷入风波的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BA）和撤去火箭队产品的Nike公司，就成了打击对象，当彭斯认为这两家企业向中国市场“叩头（kowtowing）”时。一种“站队”的气氛就随之浮现。

你要在中美之间做选择

其实，彭斯从2018年10月开始就已经劝美国企业基于意识形态于中美之间站队了。他当时威胁谷歌公司，称其应立即终止为重返中国大陆市场而展开的“蜻蜓”（Dragonfly）计划，称该计划将加强中国政府审查，并损害消费者的隐私。

迫于当局压力和内部派系斗争，曾经在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Hillary Clinton）支持下高调“退出中国”的Google不得不在2019年7月最终取消了这一从2017年初就开始运作的项目。

当下，作为中美贸易对峙的前沿之一，美国各大互联网企业也逐渐选择在中美之间摆出“爱国”态度。这其中最为突出的莫过于此前曾在办公室摆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等书籍，积极展示寻求“入华”态势的美国Facebook首脑朱克伯格（Mark Zuckerberg）。

朱克伯格这位在美国坊间素有“亲华”名声的互联网企业家已经在10月中旬摇身一变，突然强调俄罗斯、伊朗和中国正在试图干涉美国选举。他还在华盛顿等地的大学发表演讲，称美国应“带头维护网络言论自由”，以免中国标准成为全球准则。

也就在10月22日前后，外界还可以在中国乌镇举行的世界互联网大会上看到更多美国企业被迫站队的迹象。除高度依赖中国伙伴的美国芯片制造商高通公司（Qualcomm）派员前往外，Apple、Google等矽谷巨头均悉数缺席。对此，商界人士也表示理解，毕竟在目前的美国政治环境下，“与中国关系密切”恐有害于生意。

必须承认，身处中美之间的美国大企业在近十几年来已经饱受考验，他们已经在中美两国法律之间艰难地找到了一条本地化的生存之道。如美国普华永道（PWC）会计师事务所等机构就能做到既“立足于中国法律市场”，又不损害美国法律的尊严。

很多在中国兴业的美国公司为遵守中国法令，甚至甘愿付出一定经济损失。如美国梦工厂公司拍摄的动画片《长毛雪宝》（Abominable）只因片中地图标注了中国南海的“九段线”，就在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遭遇下映。但该片在中国市场的收益最终能帮助片方挽回损失。这些例子也证明了“中美脱钩”并不现实。

说到底，中美关系在2018年3月以来狂飙突进式的恶化之后，已经因其一定程度的反作用和负面影响引发了美国的注意。白宫也逐渐在多次中美接触之后，认识到对华强硬需要掌握节奏，不能无休止渲染脱钩和对抗。更不用说美国政治现在也不允许白宫以强硬手段对待中国。而美国各大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拉扯与制衡，也在彭斯讲话的“脱钩”与“站队”等言论中充分得以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