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称他为英国特朗普” 约翰逊的英美特殊关系

撰文: 叶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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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称他为英国特朗普(Britain Trump),而且都说这是件好事。他们那边的人都喜欢我。”特朗普周二(7月23日)在一场演说中如此祝贺刚当选的英国首相约翰逊。

不过,在特雷莎·梅治下时而紧绷的英美“特殊盟友关系”,真能由他们两人重构起来吗?

同以一头蓬松金发为标志的约翰逊与特朗普,确实有甚多相似之处:两人都在国内政治的右翼,而且善于操弄民粹主张,高举本国的身份认同,对多边主义国际机构看不顺眼。同时,两人也是丑闻缠身、言论出位惹来争论四起,却从来不失支持。不过,仔细看来,约翰逊绝非特朗普之流。

2017年9月,时任英国外相的约翰逊与特朗普在纽约联合国总部相逢。(路透社)

约翰逊属文化精英 与特朗普格格不入

首先,无可否认,约翰逊的英文水平比特朗普高出太多。两人同样对希拉里(Hillary Clinton)看不顺眼。作为其2016年总统大选对手的特朗普对她的形容几乎只有“不老实的”(crooked)一语。

相较之下,且看约翰逊在2007年时如何描述希拉里:“她有着染金的头发、微翘的嘴唇,还有钢铁般的蓝色目光,像一个精神病院的虐待狂护士(She’s got dyed blonde hair and pouty lips, and a steely blue stare, like a sadistic nurse in a mental hospital.)。”相比起甚么东西也形容为“很大”(great、tremendous)的特朗普而言,程度与品味实在相距甚远。

这样的差距所反映出来的是两人文化背景的不同。特朗普是一个祖籍德国地产商人之子,从来打不进文化精英的圈子。然而,同样在纽约出生的约翰逊,祖父辈文化多元,有土耳其与东欧犹太人血统,其名字“鲍里斯”(Boris)本身就出自俄语;而且他自幼就已是不折不扣的文化精英:有布鲁塞尔第一欧洲学校(同样是下届欧盟委员会主席幼时的母校)、伊顿公学、牛津大学学历的他,修读古典文学,通晓法文、拉丁文、古希腊文,目前更正要出版一本解读莎士比亚的著作。

原订于2016年出版,却至今未见的《莎士比亚:天才之谜》。(英国亚马逊网站)

从这个角度看来,约翰逊理应是特朗普最为不忿的文化精英。因此,与其说特朗普对约翰逊的连番称道是两人精神契合的结果,不如说这只是两人刚好在这个时间点上相遇于右翼民粹政治潮流的巧合。

英国取态 攸关美国外交

在美国掀动的单边主义国际形势下,正在脱欧困途上的英国,确实处于重新审视对美、对外关系的关键点上。而英国的取态,也将影响各大攸关美国对外政策的国际争议。

于伊朗核问题上,美国若能借英伊扣船僵局的危机,把英国拉到自己一方,将能成功拖垮一直努力维系核协议的欧洲国家同盟。不过,目前英国显然站于欧洲一方,其外相侯俊伟(Jeremy Hunt)就已向欧盟提出共同防卫波斯湾航运的联盟,不参与美国对伊朗的极限施压。由于侯俊伟早已多番暗示想在约翰逊政府中讨得要职,他的这个表态,至少也不会与约翰逊的愿望完全对立。

另外,在美国要求盟国禁绝华为的问题上,英国的取态也极其重要。由于英国早在2010年已开始透过“华为网络安全评估中心监管委员会”(HCSEC)对华为的通讯设备作安全评估,被各国视为权威;如果英国也容许华为参与其国内5G的建设,美国的传统盟友,在情在理,也将有诱因拒绝美国要求。

原订于本周公布的“华为准入与否”决定,在政府换届之际,于周一(22日)被宣布延后。由于英国电讯商都促请政府要尽快作决定,这个烫手山芋也就交到约翰逊手中。

华为准入问题是英美关系的试纸。(路透社)

在政治潮流中刚好与特朗普同属一个流派的约翰逊,到底会否因为脱欧后的英国将急需建立对美紧密贸易关系,而将英国的外交政策主导权交到特朗普政府手中?

美国关系中的邱吉尔情意结

这问题也许从约翰逊的政治偶像邱吉尔(Winston Churchill)身上寻得解答。(约翰逊2014年担任伦敦市长期间,就曾撰写了一本邱吉尔传记。)

邱吉尔在1946年9月19日的苏黎世讲话中提出“欧洲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Europe)的主张。不过,在他眼中,英国却不是其中一员:“我们跟欧洲在一起,却不在欧洲之中(We are with Europe, but not of it)。”

邱吉尔是约翰逊的政治偶像。(路透社)

这,正好也是约翰逊在对欧关系上的取态:“今日,在此历史转捩点上,我们要调和两组本能反应,两组高贵的本能反应。先是对英国与欧洲盟友之间的友谊、自由贸易、国安互助的深切渴求。同时,我们也同样深切的渴求在这个国家的民主自治。”

在对美关系上,邱吉尔则是今日我们耳熟能详的所谓英美“特殊盟友关系”(special relationship)的倡导者。不过,除却二战后期的政治需要外,这个特殊关系,在邱吉尔眼中,却是建设在英语世界的文化认同之上。

虽然约翰逊在特朗普上台之后,曾称赞特朗普有“很多很多很好的素质”,不过在2015年“特朗普总统”还是一个笑话的时候,他却指特朗普是“让人目瞪口呆般无知”(stupefying ignorance),可见在约翰逊心中,这个文化认同,至少在特朗普治下的美国而言,其实甚为浅薄——也许特朗普的英文,在约翰逊的眼中,是对于英文的侮辱,多于同属一个文化圈的亲切。

失去文化认同的情感考量,英美的特殊关系只会是实际利害考量之下的外交关系,跟其他国与国之间的“非特殊”关系无异。而这个利害关系,就牵涉到脱欧会否让英国在国际上变得孤立无援,因而不得不完全背靠美国。由于脱欧前途之未定,在此我们也难以落下确切判断。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英美的特殊关系,在约翰逊的手中,并不会自动变得比现在更特殊。而将约翰逊比作“英国特朗普”的人,也似乎没有看到两人在文化底蕴这个根本层次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