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访美|美日军事同盟“升级”的政治局限

撰文: 叶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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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与夫人4月9日抵达白宫,获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与第一夫人迎接,正式展开其国事访问行程。两国领袖10日将举行会面、出席联合记者会,晚上则会在白宫进行国宴。11日,岸田和拜登将会同到访的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Ferdinand Marcos Jr.)举行美日菲三边峰会。同日,岸田亦将向美国国会两院发表演说。12日,岸田则会转往南卡罗来纳州(South Carolina)参观丰田电动车厂房等日企在美投资项目。

这次国事访问行程,除了美日菲加上澳大利亚在南海共同海事巡逻的常态化之外,人们的焦点主要在于驻日美军如何改革指挥体系以加强同日本自卫队合作的问题上。

日本的军事投入

经过俄乌战争的冲突之后,加上在东亚地区抗衡中国的决心,岸田政府坚定走上了军事化的道路。从2022至2024年间,日本军费开支已经增加了近五成,其占GDP比例亦将由2022年的1.2%增加至2027年的2%“北约水平”。

2024年4月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抵达美国展开国事访问。于维珍尼亚州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向无名战士墓献花。(Reuters、

同时,日本本年1月已决定向美国购入400枚战斧巡航导弹(Tomahawk),用于反击敌人军事目标。而且,去年以来,日本也在2014年开始出口非致命军备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同意将海外授权在日生产的致命军备出口到授权国(按:如美国的爱国者导弹)。

特别针对日本同英国及意大利的下一代战斗机发展计划,岸田政府上月也同意容许三国合作发展的战斗出口到第三方国家。

除了军事硬件上的发展之外,日本亦已决定会在2025年3月前完成统合司令部的建设,以统一海陆空三个自卫队的指挥,着意增强日本自卫队的作战能力。随此发展,日本的眼光也放到5.4万名驻日美军身上--如果日本周边出现事变,美军如何与自卫队协调作战?

统合指挥的路向

以往,美国一直将把日本当成其军事基地,从来没有把日本自卫队看作是战场上的潜在伙伴。因此,跟韩美联合军司令部由驻韩美军司令兼任司令、由韩国陆军四星上将为副司令的统合指挥机制不同,驻日美军同日本自卫队属于两条完全不同指挥体系,而驻日美军只由三星中将指挥,其操控军事行动的权力有限,而且还要同与日本时差19个小时、距离超过6,000公里的夏威夷美国印太司令部遥距协作。

4月9日,岸田文雄夫妇抵达白宫,在门前与拜登夫妇合照。(Reuters)

如今,随着日本自身的军事化,以至考虑到台海一旦有事日本的关键战略位置,美国当然是想将美韩模式照搬来日本,建立一套在战争中能够由美军司令统合指挥驻日美军和日本自卫队的机制。不过,碍于日本的和平宪法,以至日本国内的政治阻力,这个如意算盘难以打响。岸田在出访之前受访时就强调,未来的美日军事改革之下,日本自卫队和驻日美军依然会处于不同的指挥架构之下。

不过,走向统合指挥的路线,似乎依然会是美日军事同盟“升级”的主要方向。美国白宫国安家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8日就表明拜登将会给予岸田一个“完全的承诺”,“以我们行动指挥的升级去配合日本对其自身行动指挥的升级。”

路透社引述消息报道称,华府将考虑以四星上将作为驻日美军司令,配合日本新统合司令部司令的军阶。

美国第一夫人吉尔(Jill Biden)向媒体预先展示国宴安排。(Reuters)

难御政治风险

不过,这种部署离美日统合指挥并发挥效用还有很远的距离。《外交政策》4月9日刊登的一篇文章就指出,美日军事同盟还有三大难题:一是如何现代化同盟指挥安排的问题;二是日本会否同意让美国在日本部署陆基长程打击能力;三是如何重新部署和分配驻日美军。

第一个问题的最佳解决办法大概是利用日本正在建立统合司令部的契机,将驻日美军的指挥架构安插其中,为美日统合指挥的路向打下基础。第二个问题的处理方向,则该是由日本厘清其愿意为美国地缘军事部署承担多少风险:美国驻日长程打击能力愈多,对美国应对台海事变愈有利,但日本要承担的风险就愈大。第三个问题则需要解决驻日美军与冲绳民意的根本矛盾(按:上文作者认为可将美军基地变成美日联军基地,实行“一石二鸟”)。

但在岸田政府民望低落,提前大选、自民党总裁换人风声不绝之际,这些政治大动作的风险大概超出了岸田愿意负担的范围。

美日韩领袖大卫营峰会:美国总统拜登2023年8月18日在马里兰州大卫营(Camp David,又译戴维营)与韩国总统尹锡悦、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召开三边峰会。(Reuters)

除此之外,美国将会进一步把日本整合到其国防工业基础的计划之内。其中已经落实的项目包括让美国军舰在日本的私营船坞中进行维修。而在这次美日峰会之上,双方预计将会成立工作小组,为其他军备的共同研发和制造展开磋商。

在此,虽然日前发布的澳英美同盟(AUKUS)联合声明表明正考虑在其“第二支柱”的军事科技层面同日本合作,但近来同中国关系愈加改善的澳大利亚工党政府已迅速澄清AUKUS未有计划加入新成员。

从这个背景来看,美日国防工业合作可望有进展,但要整合起整个印太盟友体系,依然有颇大困难。

特朗普因素

而且,如今拜登首届任期进入尾声,在多数摇摆州民望领先拜登的特朗普(Donald Trump)有望胜选。如何应付有孤立主义倾向、奉行单边主义的特朗普,将会是美日国防建制的一大挑战。

2019年特朗普访日期间,时任首相安倍晋三同他一起打哥尔夫球。(Reuters)

在特朗普首届任期内,他就不断要求韩国为驻韩美军付出更多经费,要胁削减驻军--同一命运可能降临日本身上。特朗普任内的其中一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斯(John Bolton,按:他离任后与特朗普翻险)日前就表示,特朗普如果重掌白宫,有可能要求日本也要承诺保卫美国。目前,《美日安保条约》的互保范围只限于日本,美军在其他地方受袭时,日本并无联防义务。(相较之下,美韩的条约适用范围则在太平洋地区。)

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其离世后出版的回忆录中似乎已为下任首相留下了成功把结特朗普的线索:跟他打哥尔夫球、陪他聊无关政事的长途电话、给他送礼、将外交变成娱乐(例如一同观看相扑)等等。

然而,这些外交心思恐怕不是一本正经的岸田能胜任的。而且,另一安倍传记的作者Tobias Harris亦指出,在特朗普主力同金正恩改善关系之际,特朗普当时也不太理睬安倍--形式上的奉承讨好,大概也没有太大用处。

从去年美日韩峰会的布局到今天拜登邀来岸田作国事访问并举行美日菲峰会,我们都可以看到拜登政府和岸日政府对于加强两国军事同盟合作的热切,但日本国内、印太区内和美国国内的政治走向,依然从不同方向局限着这个同盟关系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