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菲峰会即将上演 亚洲版北约还是空中楼阁

撰文: 叶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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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其时正在美国进行国事访问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以及当日飞抵华盛顿的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Ferdinand “Bongbong” Marcos, Jr.),将会同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举行三国领袖峰会,颇具去年美日韩峰会的气势,亦与澳英美同盟(AUKUS)互相映照。随着峰会迫近,各方都积极向媒体“挤牙膏”式的放风,逐渐透露峰会的预期成果。

在美日这一线,最重要的消息该是在日美军将会计划作出60年来未见的指挥结构改革,加强其自主性和与日本自卫队的合作,改变此刻日方经常要同与日本时差19个小时、距离超过6,000公里的夏威夷美国印太司令部遥距沟通的情况。

在日菲这一线,小马可斯同岸田文雄有可能正式为后者去年11月访菲启动的相互准入协定(RAA)谈判达成最终结果,容许日菲两军在对方领土上进行训练和支援工作。鉴于日本的历史背景,日军轮驻菲律宾的可能性甚低,最多只会形成日军暂时驻扎菲律宾,与美、菲军队进行演练之类的情况,并加强日菲两军的共同协作能力。

图为2023年11月3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马尼拉马拉卡南宫与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Ferdinand Marcos Jr.)会面。(Pool via Reuters)

其实早在去年5月,美日菲三方海上巡逻队已经在南海进行过三方首次的联合演练。这次峰会前的4月7日,美日菲再加上澳大利亚也会在南海进行联合海军演练。此类行动当然是有意对中国作出警告,特别是在中菲双方近来在仁爱礁菲律宾马德雷山号(BRP Sierra Madre)坐滩二战时代军舰的补给任务之间冲撞连连的背景之下。

2023年2月,小马可斯刚刚访华完毕,随即访问日本之时,就已经提出美日菲三边安全合作框架的倡议。同年6月,三国的国家安全顾问亦在东京进行了首场三边模式的对话。

在具体的合作上,小马可斯一改前朝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的政策路向,全面投向美国,透过美菲“加强国防合作协议”(EDCA)多给美军开放一些靠近台湾的基地。美菲启动了针对南海事态的海洋事务对话,双方也公布了美菲联防条约等协议下的双方防卫指引,清晰化了美方对菲律宾的防卫承诺。

在现代化军队的进程中,菲方正研究购入海马斯(HIMARS)和美国战斗机等新增军备。在南海事务上,日本则透过2022年底才通过“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强化支援”(OSA)向菲方提供了海巡船和侦测雷达系统。

在这次美日菲岸会上,三方预计也将会成立三边网络防卫框架,并推动三方联合海上巡逻。

除之军事合作之外,岸田文雄日前受访就表明三方会在半导体、数字化、通讯网络、洁净能源、关键矿物等项目上进行合作。3月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Gina Raimondo)访问菲律宾时就表明有意倍增菲律宾的13间半导体测试封装工厂的产能,并带来10亿美元的投资。在这次三边峰会上,领袖们该会就此再加着墨。

美菲关系・拜登与小马可斯:美国总统拜登(右)与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2023年5月1日在白宫会面。图为两人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进行双边会谈。(Reuters)

对于美日菲峰会这类由拜登当局拉拢、明显针对中国而来的多边架构,不少人都会用亚洲版北约的框架去作铺陈。

不过,所谓的亚洲版北约从来也不是像北约般单一单位的防卫同盟,而是由多个以美国为核心的多边架构所组成的一个松散整体,当中有美日印澳的四方安全对话(QUAD)、美日韩、澳英美同盟、这次的美日菲,以至经济层面上的印太经济框架(IPEF)等等。各种架构都有不同程度和范围的协作,共通点大概就只是以美国为核心、针对中国为目标。

然而,要构建成这个松散的整体,并不容易。美日菲之间的合作,就很好的呈现出这一点。

美国总统拜登(左四)、韩国总统尹锡悦(左三)、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左一)、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右三)、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右一)、时任越南总统武文赏(左二)和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右二)2023年11月16日出席在美国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峰会场边举行的印太经济框架(IPEF)峰会。(Reuters)

首先,美日菲三国此刻的执政当局都有抗衡中国之意,但大家却是同床异梦。特别是,菲律宾小马可斯当局的侧重点一直在于南海,而美日的侧重点则在于台海。小马可斯对于台湾问题的表态一直极其谨慎,他本人只称“很难想像”台海发生冲突不会影响到地理上如此接近的菲律宾,而菲律宾2023至2028年的国家安全政策文件对于台湾问题也只得一段文字提及,其内容与小马可斯的模糊态度类似。

美国同日本在他们与菲律宾的防卫合作上,至今也配合了后者侧重南海的国家利益,除了扩大美菲“加强国防合作协议”之外(菲方此前明表过这些新增基地不会用于储存防卫台湾的军备),三方合作也以南海为主。但美日的意图明显是希望透过在南海问题上支持菲律宾,换取紧握巴士海峡地利的菲方在台湾问题上给予更进一步的方便。

图为2024年3月23日,菲律宾海警正在南海进行补给任务。(Reuters)

这种利益不一致的基本条件,终有一天会造成三方分歧。

其次,三国的国内政治发展也将左右这个松散联盟的进阶发展。在日本方面,虽然岸田文雄民望低落,本年9月要面对自民党总裁选举,此前更有可能提前大选,不过自民党执政势头难改,政策方向相信会有较稳定的延续性。但菲、美却不一样。

本年初以来,小马可斯同杜特尔特公开闹翻,后者2月曾指小马可斯是吸毒者,甚至提到军事政变的可能,以至棉兰老岛独立的问题。杜特尔特的女儿萨拉(Sara Duterte-Carpio)如今是小马可斯的副总统,被广泛预期会在2028年出选总统(到时候小马可斯不得寻求连任),其支持者如今正指责小马可斯试图寻求修宪来以某种方式(例如推行议会制)来阻止杜特尔特家族再次掌政。

萨拉・杜特尔特宣誓就任副总统,仪式在达沃举行。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和当选总统小马可斯2022年6月19日在仪式举行期间合影。(Photo by Ezra Acayan/Getty Images)

虽然萨拉与其父的政治取态并非一致,但杜特尔特家族同小马可斯的冲突将使菲律宾全面靠向美国的现有政策面临不少变数。例如有两个接近台湾基地的卡加延省(Cagayan)省长就是杜特尔特的盟友,他近一年来多次迎接中国官员到访,而自己也两次到过中国。

美国的情况更是不用多言。特朗普固然有针对中国的倾向,但他却奉行单边主义,未来若然当选,将难有像拜登政府这般细心建立同盟关系的部署。

在美国国内政治使美国变得愈来愈不可靠的背景之下,就连北约内部的欧洲国家最近也正在试图挣脱美国的主导地位。挪威籍的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近日就提出将援乌军备统筹的工作由美国主导变成北约主导,又提及要用北约名义建立1,000亿欧元的五年援乌计划。对此,迟迟不能通过援乌拨款的拜登当局只好一方面避免正面批评,另一方面强调美国领导地位行之有效。

连刚满75岁的北约内部也出现去除美国核心的声音,更何况亚洲版北约旗号下的各种松散多边架构?

从美国霸权的角度来看,建立亚洲版北约是其战略利益之所在,但美国利益与区内国家利益的不尽相同、各方国内政治的潜在变故,以至美国自身可靠性愈加成疑,都决定了拜登当局的努力最终只会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