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尔:笛卡儿的心物二元论是 Ghost in the Machine 的神话与教条
现代心灵哲学的奠基者
英国哲学家吉尔伯特・赖尔(Gilbert Ryle)于1976年10月6日离世。赖尔本人的贡献多在于分析哲学中的语言哲学,他的《心的概念》(The Concept of Mind)就被指为心灵哲学(philosophy of mind)奠基性品,介绍心灵哲学的书,最先介绍的往往就是赖尔对笛卡儿的批评。。
可是此外赖尔触及的哲学领域广泛,以至于难以将他简单归入“分析哲学家”的阵营:他会写自柏拉图起的哲学史;他受维根斯坦影响,并继续发展其日常语言哲学(ordinary language philosophy);但他亦曾研读布伦塔诺(Franz Brentano)、胡塞尔与海德格的现象学——1949年的《心的概念》是赖尔最重要的著作,他本人说若人们喜欢,可以称这为一部关于现象学的著作。
批判笛卡儿的心物二元论
《心的概念》的主旨是要反对笛卡儿的心物二元论(body-mind dualism),这种赖尔称为“‘机器中的心灵’教条”(the dogma of the Ghost in the machine),认为心灵是分离于身体的实体,而他希望自己能证明出这是错的。
心物二元论怎样错了呢?这不是因为心灵根本不存在,赖尔有几个主要论证,其中之一是他提出的范畴错误(category mistake),即将某些属性归属到不可能拥有该属性的对象之上。以较语言学的方式来说,这里指的是合乎文法的句子,可以毫无意义,就如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举出的著名例子:“无色的绿色理念狂怒地睡去”(Colorless green ideas sleep furiously)。赖尔指笛卡儿式形而上学的范畴错误,就在于称心灵是由非物质的实体(immaterial substance)构成的东西,而所谓的心灵其实是一丛性情与能力的集合,将之归为一种实体是无意义的说法。
赖尔的另外一个论证,始于他对理论与实践两种知识的区分,亦即通常我们说的“knowing-that”与“knowing-how”的区分:前者是命题、描述性的知识(例如“雪是白色的”),后者是实践性的知识(例如怎样骑单车);懂得实践知识的人,未必懂得将之表述成命题、描述性的知识。这种区分在我们现今的学习术、成功学或心灵鸡汤之中广为流传,而赖尔最初是为了指出心灵状态(不懂得如何清晰地描述与呈现如何骑单车)与身体状态(实际能以身体骑单车)未必互相对应,因此并不如笛卡儿所讲那样,心灵活动决定了身体的活动。
在此就不探讨赖尔的所有论证与主张,值得注意的是赖尔是否真的成功否定了心物的二分?此处我们要仔细作区分:赖尔埋葬的笛卡儿主义中的实体二元论(substance dualism),即指心灵与身体是两种分离的实体的说法;赖尔并未终结笛卡儿主义中的性质二元论(property dualism),在物质世界中找寻让心灵世界得以可能的地方、心灵如何影响身体等问题,仍然是心灵哲学(与脑神经科学)正在追寻答案的问题。
顺带一提,若大家对“ghost in the machine ”这字串觉得非常眼熟,因为它影响到匈牙利裔英国作家阿瑟・库斯勒(Arthur Koestler)写出《The Ghost in the Machine》,而漫画家士郎正宗正是参考此书作为《攻壳机动队》的标题“Ghost in the Shell”,但以一种与赖尔相反的态度,肯定女主角草薙素子等义体人正处于心灵与身体分离的状态。
哲学家就是制图员
赖尔对于“knowing-that”与“knowing-how”的区分,亦反映在他的哲学观之上。赖尔将哲学类比作制图术(cartography):某一村落的村民对自己村庄与四周环境熟悉到了如指掌的程度,他们不用地图即可以精准地在此地进行日常耕作与作息;当制图员为村落绘制出地图后,村民可能反而一时之间无法把握地图上的地标与方向,直至他们可以将自己的日常经验“翻译”成地图上的线条与图示,他们才能看懂这幅自己理应极为熟悉的地图。
可是,地图其实没有为村民增添知识,因为他们已经拥有关于村落的地理知识。他们与制图员的区别,在于他们使用的是个人与实践的方式与语言来理解地理,而制图员用的是中性、公共的制图学语言来理解同一地方的地理。
赖尔指村民就如任何有能力使用语言的人,而制图员就如哲学家。作为哲学家的赖尔并不是要为我们增添对于心灵的知识,而是为我们已经有的知识纠正其“逻辑的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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