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ET 天能｜你可能被一颗没有打中过你的子弹打中吗？
《天能》（Tenet）上映至今，坊间已经有不少详细的整理文章与影片，疏理时间线与场景的细节。本文无意再作解释，只特别针对电影中的“逆时物质”，提出一些疑问。
【以下内容包含《天能》剧情，敬请留意】
逆时人物与逆时物质的设定
在电影一开始的歌剧院行动之中，主角首次发现剧院行动中有一发奇怪的逆向弹孔（事后我们知道是尼奥（Neil）所用的逆时手枪与子弹），其后主角与逆时物质研究员芭芭拉（Barbara）会面，初步解释顺时与逆时的机制及人类正面对的末日危机。
据研究员所说，她收集与研究的物品是受过一种“逆时物质”所影响的，这种物质受过特定的辐射而逆转了熵值。芭芭拉向主角示范逆时子弹时，子弹已经在桌子上，而她可以将桌上的子弹“逆转地”吸到手中，而她指导主角应该想像将子弹从手中放让其跌到桌上。然后芭芭拉给主角一柄空的手枪，让他瞄准射击场中远方一块充满弹孔的巨石射击，子弹神奇地被收回到手枪之中。
顺时的主角与芭芭拉在把玩逆时的手枪与子弹，这里就明确地区分了因进入逆转门而逆时的人与带著逆转辐射的逆时物件（如武器），这点非常重要，因为这个设定会于《天能》线性时间观造成缺口。
心理的逆时现象
在精神层面之中，因果与时间关系确实是可以颠倒的。精神分析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机制：童年的某些（负面）经验，被性侵犯或无法理解的笑，因儿童无法理解其意义而成为无甚特别的记忆，但儿童到之后到某一刻，或会突然回溯性地给予这段过去的记忆一种意义，创伤与接后而来的精神征状在这时才出现（另一例子是当人受到恶意对待，当刻不觉被冒犯，但在事后回想才意识到这些行为属于欺凌，因此受到伤害）。
事后给予过去经验负面意义作为原因，触发了过去经验成为创伤的结果，是原因后于结果、结果先于原因的时间颠倒机制，这就是佛洛伊德的“后遗性”（德：Nachträglichkeit／英：afterwardsness）。
物理的逆时现象如何可能？
然而，物理现象的因果可以颠倒吗？逆时的人物或许可以，但单独的逆时物件作逆时的运行就似乎并不可能，这不是技术或物理的可能性（technological or physical possibility）问题，而是逻辑可能性（logical possibility）的问题。
《天能》世界是建基于无法改变的封闭回路（closed loop）原则，逆时武器得以运作，必要是由逆时的人来使用才成理。最佳例子就表现在机场仓库行动之中，顺时主角跟逆时的自己扭打一幕。以顺时的角度来看，顺时主角发现玻璃上的四个子弹孔，其后由逆时的主角收回到手枪；以逆时的角度再看，逆时主角在跟顺时的自己扭打之间射出了四发子弹到玻璃。这一顺一逆的整个过程犹如一对括号，有了“（”，就要有“）”，完成了这个回路。
到了电影中段的转折点，我们在公路追逐战之后看到精彩的红、蓝色房间戏法。逆时的萨托（Sator）在蓝色房间之中挟持顺时的妻子凯特（Kat），向她射了一枪，因他是逆时状态，因此对于顺时的凯特来说是被逆时子弹击中。回想主角曾被告知在顺时状态的人被逆时子弹射中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因为伤口只有在逆时状态才能复原，这亦是电影在射击场之后唯一一次再提到逆时武器。可是，凯特得以被逆时子弹“合理地”击中，正因为蓝色房间是逆转门配套的一部分，是非常特别的逆时空间，在其中连空气也是被逆转过的（因此顺时状态的凯特在内必须戴上呼吸器）。因此，逆时的萨托于逆时空间的动作刚好互相抵销了，进行起来就像顺时人物在做顺时动作，手枪射击凯特亦是按著先射击、后命中的顺序来进行。
在此第一个疑问就在于：根据《天能》时空观的对称性原则，任何事件都不可以无中生有，亦不可以凭空消失；所有人物经历过的事都是真实存在的，逆时的经历必定会有其顺时的对称版本，顺时人物所做的逆向动作（如用手枪收回子弹），都必须有逆时人物顺时地进行过一次，在每个人物进入逆转门前后时这种对称就最明显。
以这逻辑来逆向思考中枪这回事，若顺时人物被逆时子弹打中，应该在自己中枪之前更早就有伤口（就像主角有一幕手臂突然出血），而越接近中伤的时间点，伤势就越严重；而于中弹一刻过后，伤口与痛楚反而应该立刻消失，而不是无法复原，这样才构成顺逆时事件的对称性。然而电影中使用到逆时子弹的场景，或是如括号结构形成了完美回路，或是因逆时空间而变得合理，却似乎没有呈现前述这个情况。
TENET 天能｜权力结构不论时空一直存在 然而权力与反抗总是共存
你有可能被一颗没有打中过你的子弹打中吗？
至于第二个更重要的疑问，我们要再回到较为电影开首较为纯粹的射击场上。手枪等武器的运作方式是先发射继而击中目标，子弹击中物件留下弹孔会先于扣下板机发射子弹的情况，只有在顺时人物的观点看逆时人物射击才成立。那么我们到底如何设想这种可能性：顺时的人用逆时武器先击中目标，然后再扣下板机将子弹回收到弹匣？在逻辑上这是不可能的。
主角与芭芭拉使用的巨石上，早已经有不知道是谁射击过的弹孔。根据对称性原则，若主角收回了巨石上的子弹，那就必要同样有逆时的主角曾经向巨石射过子弹。会否是未来创立“天能”组织的主角所射出的呢？那主角就要马上进入逆转门，以同样的方式向同一弹孔射出子弹，才可以维持对称性。
我们又可以试想：有否可能第一次射出去没有击中你的子弹，在第二次被收回时却击中了你？如果在主角收回子弹时，有人在弹孔之前用手挡著正要被手枪收回的子弹，那么那只手就会被逆时子弹打中，至少这在电影的设定之中是可能做到的。可是当这发生时，就出现子弹在“去程”没有击中过人，在“回程”却击中了人的悖论情况。
在《天能》的设定之下，“你有可能被一颗没有打中过你的子弹打中吗？”是一个正当而合理的问题。我们有理由相信《天能》的对称性原则其实在一开始就因逆时物质的设定而被打破了。最终的问题其实就是：顺时状态的人，有可能使用逆时物质的武器吗？一开始在研究室与射击场的示范，会否是电影用言语与影像来进行的的偷换概念戏法呢？逆时人物与逆时物质这个区分，真的合理或必要吗？
_________________
下载《香港01》App ，按“＋”号加入《哲学》抢先看文章：https://hk01.onelink.me/FraY/hk01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