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勒讲座论新冠疫情:市场理性如何促成“死亡政治”?
今年是英国左派理论出版社 Verso Books 成立五十周年,特别邀请到哲学家巴特勒(Judith Butler)开办一场网上讲座。正如我们之前的报道,巴特勒月前于 Verso Books 已有刊登文章评论新冠病毒疫情,她批评美国与特朗普的资本主义,担忧它会掠夺贫穷人的生存权利。
回顾文章要点——巴特勒:病毒不会歧视人,资本主义才会
相较巴特勒那时的批评,几个月来美国的疫情更趋严重,政府唯有以量化宽松印钞票以暂时抵抗疫情带来的经济打击,并以补助方式给广大民众应付迫在眉睫的日常必要开支。而特朗普政府急于下令解除封锁,重启经济,不惜牺牲某部分人民的健康与性命,以防止因进一步停摆而损害“经济健康”。早前的文章巴特勒较针对疫苗的独占与全民健康保障,这次的讲座她对于疫情有更宏观与深入的论述。
死亡政治:作为有机体的经济
不少美国人民面对“出去工作可能会染病而死,但不出去工作就必定饿死”的两难,这反映出在国家的结构之下,经济的健康比人民的健康更有价值、更重要。这种“健康经济”(healthy economy)的论述,正将经济类比人体,将之视为一种有机体(organism)。然而,巴特勒指出若经济是以有机的方式运行,那么它做的是搾取真实的人体,以人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继续工作,以维持自身的健康。
傅柯的生命政治(biopolitics,指以社会与政治权力操控人的生命)讨论规训与惩罚,但当监狱中的人完全无法保持社交距离而陷入绝望时,巴特勒更著重的是死亡政治(necropolitics),即主权者对于个体的死亡拥有主宰权,而这个过程是不易察觉的。
巴特勒指出,在疫情期间,(各国)政府容许我们以一个数字、一个百分比或一副曲线图,以取代活生生的性命。巴特勒的意思是将人化为客观的统计学数字,那么死去的人只有多与少的分别──若死亡人数的曲线正在趋平,那我们应该高兴,因为“现在只有这么少人死了”。这成为一种市场理性(market rationality),指导出一种可以接受为合理的死亡数字。这种理性亦表达出一种意愿,牺牲本来已经在付出健康以换取生活的劳工、弱势社群,让他们失去生命。
一种慢的暴力正在延伸
巴特勒要我们注意资本主义的不平等,以及延伸的种族主义。她指出资本主义要我们相信:即使在疫情的危险之下,我们亦有责任从家中回到工作,同时我们应该填满教堂、健身室以至商店等地方,纵使这意味著让病毒散播,夺去更多的健康与性命。而被夺去性命的人,主要是从事服务行业而曝露于危险,但资产阶级总是可以将自己关在安全的地方。
对于种族主义,巴特勒举出实际但往往被忽略的数字:在巴西,有色人种死于新冠病毒的机会比白人高出 62%;非裔美国人于美国因病毒死亡率更是高出白人一倍。疫情的死者包含广泛未受到医护保障的人,当中一部分是有色人种。
巴特勒称这种结构的暴力为一种慢性的暴力,一种慢得跟我们的生活步伐同步的暴力,但身受其害的人往往无法追溯其源头。除了来自政治与经济外,疫情亦彰显了我们之间正处于一种互相依赖性(interdependence),甚至单是呼与吸的动作,已经必然跟他人有关,更可以形成一种夺去他人健康与性命的暴力。对此巴特勒批评为了自由而抗拒口罩令的人,自以为在争取驾驭自己身体与生命的自由,虽然并非如开枪射向别人那样血腥,但他们没想到自己在非自觉之下正在对他人施行暴力,危害他人的健康与性命。
资本主义的核心昰死亡驱力
巴特勒提到三、四月时曾有一种乐观主义的想法,认为随著物理上的封关(shutdown)会为基进的不平等带来隔绝(shutdown),并打开了一道通向不同未来的传送门。巴特勒对此抱保留态度。虽然并非很忠于佛洛伊德的用法,她说“资本主义机器的核心有一种死亡驱力”,对于美国的现况,我们大概会认同这句说话。
以下可以观看巴特勒的讲座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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