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游乐场】倾听儿童心声 好玩屯门共融游乐场如何打造出来?
前文提到,不少家长期望小朋友可以透过在公园游乐场玩乐健康成长,训练感觉统合、感受历奇体验、启发创造力,以及培养勇气、愿意尝试的心、克服困难的能力等。然而,游乐场真的可以满足这么多需求吗?落成约一年的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尝试证明,我们对公共游乐场的想像远不只一堆塑胶游乐设施。
承接上文:【改造游乐场】不要“罐头” 爸妈四出寻觅好玩场所 功能岂止放电
谈起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大众普遍感兴趣的,是设施创新好玩,有沙有水。但这个游乐场有今天的面貌,从一开始的酝酿、设计比赛、社区参与到建造过程,其实经历了约七年时间,除了康文署和建筑署外,重要推手还有智乐儿童游乐协会(下称“智乐”)和其他不同组织。2012年,智乐发表《残障儿童对公共游乐空间的需要评估调查》,成功唤起社会关注建造更多共融游乐场。智乐总干事王见好说:“我们觉得在一个社区,小朋友也有不同能力,但坐轮椅、听障、视障或者有智障的小朋友,像是在社区消失了。”智乐因而开始跟特殊学校联系、访问家长,发现他们很少带小朋友到游乐场,原因是认为不适合这些小朋友玩。
“我们访问了一些设计游乐场的人,他们也不懂如何设计游乐设施给不同能力的小朋友玩。所以我们认为,要香港众多的游乐场有所改变,不是多建一个京士柏公园就可,而是要做一些工夫,令人们认识一个游乐场如何可以设计得更好玩,更适合不同能力需要的小朋友。”王见好续说。
共融游乐空间设计概念比赛因而诞生,比赛分为专业组和学生组,共收到逾百份参赛作品,专业组由主打玩水及光影的《荷花的寓意》夺冠,学生组则由以攀爬设计为主、希望连结公园和大自然的《爬上爬落》胜出,最终结合两组冠军作品,为共融游乐场定下了主题。
智乐在举办比赛的同时,又筹办了培训研讨会、工作坊,邀请来自美国、对共融游乐设计有经验的人来分享和培训,甚至有相关的政府部门参与。事实上,很多政府部门和游乐场有关,比如康文署负责管理场地,建筑署负责建设,房屋署辖下亦有很多游乐场。此外,私营发展商也必须提供游乐空间给住客,部份学校、营地、大型商场如圆方和葵芳新都会广场也设有游乐场。“如果要香港有更多人设计好玩的游乐场,一定要多做培训工作,对象包括有份影响游乐场的专业设计师,如建筑师、园林设计师等,以及负责建造游乐场的政府部门和私人发展商。”王见好说。
她认为,建造游乐场最重要之处,一是要有社区和小朋友的参与,需要有很多咨询环节;二是要好玩,要理解区内小朋友需要什么,让游乐空间给小朋友带来不同的游戏体验,这才是好玩。“好玩之余,亦要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东西玩,要有挑战性,小朋友不论能力高低也能玩到。”故此,智乐在兴建过程中特设“小小游乐场专员培育计划”,让小朋友能跟园境师直接对话,反馈意见。
持续咨询寻找社区真正需要
康文署辖下的游乐场大部份由建筑署负责设计和建设,只有小部份由康文署人员自行设计和建造,又或是外判给其他建筑师处理,然后收回来管理。共融游乐场的主题概念最后获康文署和建筑署同意落实,把抽象设计化为实体游乐场的责任便落在包括陈隽浩在内的建筑署园境师手上,游乐场的布局设计、游乐设施的选取和配置,以及所有细节和园林设计均由他们负责。
共融游乐场的设施和以往的“罐头”游乐场不同,不少都需要特别订造或另找外国公司订购,而不是从既有的游乐设施供应商商品目录中挑选模组再砌成及组装,故花费的时间较以往长。智乐在建造过程中担任游乐环境顾问,协助建筑署落实设计。
“弄好设计草图后,会咨询用家意见,我们会消化用家心目中期望什么类型的设施、期望有什么类型的玩法,然后再分析及调整设计。比如他们会想有大一点的秋千区,他们又想要五米或八米高的滑梯,但又不敢滑下来,那怎办?有时意见很矛盾,他们想要那么高,但又不敢爬,我们就要调整,否则建了一条只有大人或是中童玩的滑梯会很奇怪。”陈隽浩解释。
很多时,政府部门在咨询过程中听完意见后,公众参与的部份便会完结,但这次,共融游乐场的建筑师和园境师一直在思考如何把小朋友的想法放进设计。园境师不但在收到意见后持续跟小朋友解说为何和如何吸纳了哪些意见,更在差不多建成时带小朋友专员视察场地,让他们试玩并给予意见。“这触感墙小朋友有份设计,这边有牙齿,那边眼睛会动,我们有记录整个过程,他们认为整件事很伟大,游乐场不只是属于他们,还属于大家,认为大人有听取他们的意见,感到很开心。”王见好说。
王见好直言,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的重要性在于做到范例影响更多公园,令人们明白建造游乐场背后需要有什么精神;陈隽浩则表示,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有趣在于,它是一个实验,而很少会用满意来形容实验结果。“我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项目,作为一个先导计划,看到香港游乐场的定位和方向。”
平衡安全、共融、挑战性
作为全港第一个共融游乐场实验,陈隽浩认为最困难的地方是要在安全性、共融通达和挑战性三者间取得平衡。“公众要求一个有挑战性的游乐场,但我们知道这空间是通达型,要让不同能力的小朋友也可以玩,同时要考虑安全和维修护理。这次尝试引入挑战性较高的设施,包括弹床、新的秋千、攀爬塔,从不同类型的设施和玩法、滑梯的高度和速度等,提高整个游乐场的趣味性和挑战性。”
共融方面,游乐场引入不同类型的设施,如部份游乐设施有低位升降;弹床设有两组;玩水区有低出水区和玩水台,可以让轮椅人士一同游玩。场地也考虑到视障、听障人士的需要,分别设有音乐感官区和触感墙、不锈钢滑梯,让戴了人工耳蜗的小朋友不会在塑胶滑梯上感到不舒服。游乐场更考虑到智障、特殊教育需要的小朋友,特别设有用作冷静缓冲的设施,让他们过度刺激时能躲起来,有安静和小休的空间。亲子秋千更是全港唯一让大人和小孩一起对坐的秋千。
除了感官体验外,王见好指,共融游乐场还有两方面特色,分别是体能和社交。“大部份公园只着重体能方面,比如摇摇马只可以一个人玩,小朋友却喜欢一起玩,所以公园内的设计除了可以摇下、瀡下、爬下,还需要有更多的社交。”
共融游乐场内有些在香港较少见的游乐设施,例如转盘,很多小朋友甚至成人要研究很久才知道怎么玩。陈隽浩透露是有意如此设计的,“有很多设施没有清楚写明如何玩,目的是想让小朋友自己探索,(转盘)可以转的啊,但很少人会站上去,较大的小朋友会,幼小的就在下面推,这样较适合他们的高度。社交就是这样了,这些都是最美的画面。有些设施会把解释放在旁边的Signage(标示牌),真的不懂可以self-help求助。如果把那些‘请勿接近’、‘mind the gap’(小心空隙)都贴在上面,会很影响游乐质素和体验。”
未必有很多人知道,共融游乐场重新引入游乐地景(playscape)的概念,让小朋友们有各类不同的互动。一座座没有特定玩法、高低不一的小山丘,有小朋友爬高爬低,有小朋友当是小滑梯瀡下来,有小朋友围着山丘跑来跑去追逐,有小朋友在上面躺着……游乐地景让小朋友自行发挥想像,在有游乐元素的空间创出不同的玩法。
“平地上如果只有一些设施,他们就会说我去玩滑梯、玩秋千,如果有奇怪形状的山丘、楼梯,或是像小朋友般玩路轨、渠盖,再加一些线条,他们可能就跟着线条走。能启发他们想像这空间,这除了是能力的挑战,也是想像的挑战。从游乐的角度看,这是很重要的环节。一开始,我也花了些力气跟大家解释什么是游乐地景。”陈隽浩说。
对陈隽浩而言,理想的游乐场是吸引、具趣味的公共游乐空间和社区的聚会地方,能同时容许不同能力和年龄的使用者在安全和舒适的环境下玩乐、探索和接受挑战。“希望能再发挥多少许社区的作用,成为街坊交流情报、结缘的地方。如果大家在社区也关上门,只在特定的地方如学校和餐厅才能相见,是无法很舒适地生活。”
发挥更多公共空间的功能
“在这里大家看着美景,黄昏有小鸟飞过,有河景,坐着很chill(悠哉)地聊天,是很应该做的事情。小朋友可以在这里玩一个半小时或45分钟,家长们可以坐着闲聊,因为这里有个公共空间。作为园境师,我们的愿景是落力设计一个很受欢迎、很舒服的空间,让大家愿意在公共空间逗留更长时间,有深入的交流,而不只是hi-bye街坊,大家可以交换补习社情报、学校情况,中学生也可来聚集。”
“如果在商场,话题会转移到见什么便说什么,如靓衫靓鞋, Starbucks对部份人来说可能太高级,要有一定收入的家庭才能带小朋友去。(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这样的公共空间很重要,不用付钱,坐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人赶,有空可以玩下、活动下、打下卡,IG上你会见到很多人在这里打卡,这是一处珍贵的地方。”他说。
正因为这份成功的经验,政府在最新一份《施政报告》中表示,计划在未来五年改造全港超过170个康文署辖下的公共游乐空间。康文署回复记者查询时指,改造工程计划初步预计于首年推展17个改造项目,会参考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的经验,以不同方式,例如工作坊、问卷调查等邀请场地附近学校的儿童、家长、区议员、相关团体等持份者参与共议,提供意见及具创意的想法。
只添加新设施不等于改造
虽然政府有意改造游乐空间,但关注儿童团体仍有忧虑,认为屯门的成功例子重点不只在于设施,而是整个改造过程纳入小朋友及公众的声音,切合小朋友的游乐需要。“我们想政府及大众认识什么为之好玩的游乐场,而不是喜欢屯门公园的这个设施就把它搬过来,觉得沙池好玩就把沙池复制,或把氹氹转放过来就叫做完功课。这是我们不想见到的,交数很容易,但不是加了设施就是改造。”王见好说。
“我们认为任何一个公园五年、十年后也会变旧,屯门公园最重要的是我们明白公园是为了谁而建,在设计上我们要考虑这区的小朋友、家长的需要,所以一定要做公众咨询,不是把A公园的东西抄去B公园,那跟现时做法分别不大,只是另一种‘罐头’。政府要理解小朋友需要,做小朋友和社区咨询,再决定要建设什么。这是游乐空间建设背后的需要。”
王见好认为,游乐空间需要有整全的规划,不一定要像屯门公园般大规模改造,反而可思考十八区内各自的大小游乐场,包括屋邨游乐场,在发展和设计上能如何配合,令每区的小朋友均可享用到好玩的游乐空间。“像青衣东北、屯门公园等大公园,可以放置很多设施,但问题是香港没那么多大面积的地方,需要有个规划。比如长青邨、长安邨是可以走路互通的,但若只是各做各,各放一个氹氹转,那就没意思了。”她续指,规划应考虑地区人口、儿童人口特色及年龄层分布、区内公园数目、已存在及欠缺的设施种类等,这样才能让新放进来的设施变得有意义。
被问到会否担心往后的游乐场会照办煮碗复制受欢迎的设施,陈隽浩说,游乐设施有它的存在价值,部份游乐体验只有它们才能给予。“秋千就是秋千,滑梯就是滑梯。好的会保留下去,但不会‘copy and paste’整个项目,整个设置有它的构思,比如我们审视过如何可以在安全范围中把订来的滑梯放近一点,如何可以有一起瀡、斗快瀡的感觉,或是如何玩这些鼓才会有一起玩的感觉。”
事实上,当初构思共融游乐场的设施时也有考虑如何与屯门公园的整体环境配合。比如《爬上爬乐》的主题切合公园内的爬虫馆;攀爬塔的树屋造型既有配合公园内的树木,七米的高度也是精心设计,目的是把欣赏屯门河河景和青山景色设置成攀爬奖励。陈隽浩未知道自己将来会否有机会设计其他公共游乐场,但相信香港仍有很多地方可作尝试,屯门公园共融游乐场可说是一个实验。
上文节录自第199期《香港01》周报(2020年2月3日)《不要“罐头” 满足小朋友需求 打造理想公共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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