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伦访美会否折损国共关系?
国民党主席朱立伦敲锣打鼓了数月,终于将在6月2日启程赴美,预计过境旧金山、华盛顿特区、纽约及洛杉矶,行程重点除了替国民党驻美代表处揭牌,也预计会晤白宫国安会印太事务协调官坎伯(Kurt Campbell)、中国事务主任杜如松(Rush Doshi)、国务院亚太助卿康达(Daniel Kritenbrink)等人,朱立伦行前矢言要告诉美国“我们回来了”。
向来身披“亲美”色彩的朱立伦,自今年农历年前后便传出赴美计划,拖延至今,除了受制俄乌冲突在三月爆发、台湾本土疫情四月井喷与布局年底县市选举等客观环境因素外,国民党内烧脑数月,企图构思一套各方皆能接受的新论述,才是主要课题。相较于民进党过去几度就两岸关系定位与《台独党纲》废除问题举办大辩论,国民党碍于“和谐”的政治文化,近月依旧采鸭子滑水的姿态,以低调征询各界意见为主。
如无意外,朱立伦将透过出访,向美方说明国民党在美中台关系的立场,其行动目标有三:
搭建与美国政坛“硬体”关系
首先,重新组织国民党过去六年与美国政府疏离的关系是重中之重。善于打理与美中关系曾经是国民党最自信的强项,于焉带来经济发展与稳定的外溢效果。但国民党与美国政坛关系却在过去15年间,随着重心以发展两岸关系为主,终于渐渐淡薄。从2008年马英九政府上台,遂裁撤党的驻美代表处开始,到2016年下野,中断与华府联系窗口,再到2018 年美中两强对抗势起时,惯性于美中两翼发展的国民党,在民进党倾巢“挺美”不惜余力的对称下,不招美国待见。走到了2020年,甚至在美国瘦肉精猪肉进口台湾的议题上,对号入座了“反美”政党的大位。
从过去两翼发展台美关系与两岸关系的优势来看国民党近年处境,也难怪近年无论党主席如何更迭,都难带领国民党在传统优势的对外关系上展翅——北京对台加重了自主经营的力道,华府对台也在民进党“一面倒”政策下,获得予取予求的地位,尽管国民党内依旧“和中亲美”,但在北京与华府双双插翅下,哪怕奋力振翅也飞不动。
如今,说了多年的国民党驻美代表处重新开张,总算一圆党内“亲美”派的朝夕愿望。然而,搭建国民党与美国政坛的“硬体”联系,跨出一步是好,但具体功能是否能如愿落实,则尽属未知。
突显民进党“负面表列困境”
这进一步带到了朱立伦访美行程的第二项目标,即于外如何将国民党路线相当程度重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之言,以获得重新“争宠”的机会。
细究布林肯5月26日发表中国政策演说,有关台湾,布林肯重申美国的“一个中国”政策,反对任何片面改变现状的作为,不支持台湾独立,期盼透过和平方式解决两岸问题。但就台湾政治发展的现实来说,尽管北京过去几年加大对台工作压力,习近平2019年发表“两制台湾方案”也掀起台湾内部绝大讨论,然目前而言,能够钳制台湾各政党论述边界,并约制行动的定海神针,积极的操控者依旧来自华盛顿,而非北京。
诸如“独性坚强”的台湾外交部长吴钊燮便在不久前接受“全美公共广播电台”(NPR)专访,席间称“台湾正在极力避免战争且将维持现状、不寻求正式的独立”,遥相呼应了布林肯代表的美国政府心愿:反对任何片面改变现状的作为,以及不支持台湾独立。
然而,纵使民进党立场再怎么百转千回,政治现实底下能做到的,至多都是负面表列,如不改变现状、不宣布独立,但避免台海战争单靠“不作为”始终消极,民进党在既有意识形态与政治对抗意志不变的情况下,举凡重启两岸对话和开展积极性交流,都无须期待。
对照民进党的负面表列困境,国民党确实有机可趁,但与民进党在外“比美”的同时,如何于内再有别于民进党,则是国民党能否攻克问题的主要障碍。国民党内“明日之星”、确定代表国民党角逐下届台北市长选举的立委蒋万安近日突抛两岸说法,尤其在朱立伦出访前夕出世,便带给外界多一层的想像。
过去少有涉入两岸论述的蒋万安,在获党正式提名参选台北市长后,5月27日难得论及两岸,称“台北上海双城论坛的举办前提是中共不再扰台、对台湾释出善意,双方地位对等才有举办的意义”,强调“回到坚持中华民国的主权,认清分治的事实,这作为与对岸交流沟通的基础是非常重要”。
事实上,过去几年不论国民党内权力如何洗牌,不论由谁当家,两岸论述都不脱离马英九设下的“不统、不独、不武”的框架。综论民进党与国民党的说法,现实面都呈现“维持现状”安排,差别只在于是否存在“一中”。蒋万安所谓坚持主权与认清分治说法,概念并未偏离马英九“互不承认主权、互不否认治权”的主权治权论,主要“亮点”是双城论坛过去没有这道门槛,而蒋万安面对大陆却新增了此项基础。
国共关系成“见面牺牲礼”?
综合于外与民进党“比美”,于内要与民进党差异化的任务,朱立伦此行估计能够周全的,也就上述两点。国民党副主席夏立言在6月1日的行程说明,称“国民党要以行动展现重视对美关系,彻底反驳国民党反美的谎言”,以及“国民党与美国共享价值基础”。夏立言甚至复古地列举二战期间,国民党与美国共同对抗日本军国主义及法西斯主义,冷战期间携手阻挡共产主义扩张的叙事,期望营造一波“回忆杀”。但往昔回忆太过久远,与其着意模仿民进党版本的“台美理念相近”,还不如放一张汤告鲁斯(Tom Cruise)在《壮志凌云》(Top Gun)中绣有中华民国国旗与美国国旗比邻的空军外套,用以突显昔日国民党主政下的台美关系还更有暗示效果。
总的来说,朱立伦访美的影响留待后话,但出行的政治优先序已十分清楚:与民进党竞争美国支持,但能否提供美国在民进党负面表列困境下额外的利益,将会是日后总结朱立伦此行的最大回顾。一如国民党宣示此行目标是“We are here!”,这显然远远不够,国民党如何具体突出其“在这里”的存在意义,会带来什么新的且民进党无法提供的供给,才是美国政坛愿不愿意再给国民党机会的根本,否则一切只是满足其面子问题。
至于,重合美国政坛为先,次要区隔、差异化与民进党路线,过往国民党一度偏向的“重北京、轻华府”对外策略会否颠复逆行,也是一个问题;即两岸关系,或谓国共关系此际多大程度或成为朱立伦此行为满足“亲美”任务下的“见面牺牲礼”,则静待朱立伦在美国做出怎样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