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专家：对于金正恩被推上国际刑事法院审判，中国该如何回应？

朝鲜问题向来都是国际社会最关注的议题之一，在月初联合国更因9月的核试决定向此极权国家加强制裁，涉及朝鲜每年出口金额的25%，然而这样并不能直接惩罚朝鲜领袖金正恩践踏人权，因为国际社会始终都无法将他送往国际刑事法庭。韩国安全战略专家李珉龙就为《香港01》撰文，指出中国长远来说应改变对朝的人权策略，以迎接中国成为世界大国的地位。同时中国亦可利用“将金正恩移交国际刑事法院受审”这张牌向朝鲜领导层施压。

今年联合国大会很可能再次对朝鲜出示红牌。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近日召开会议，一致通过了朝鲜人权决议，谴责朝鲜实际领导机构蹂躏人权，并要求国际刑事法院审判金正恩。联合国大会已连续12年出示这张红牌，尤其是从2014年起加大批评力度，要求安理会将朝鲜人权问题移交国际刑事法院审理。联合国大会下月召开全体会议，很可能通过该决议案，但即使联合国大会将朝鲜人权问题提交安理会，也会遭到中国和俄罗斯的反对，因此金正恩被推上国际刑事法院接受审判的可能性不高。这样的情况真令人心痛又愤怒。

朝鲜是世界上人权状况最差的国家

国际刑事法院是什么样的机构？是对犯有种族屠杀罪、危害人类罪、战争罪、侵略罪的个人进行起诉和审判的法院。因此联合国的决定意味著它认为朝鲜最高领导人犯的罪属于上述罪行。金正恩的主要罪行是“危害人类罪”。《国际刑事法院罗马规约》第七条第一款规定的危害人类罪包括谋杀、灭绝、奴役、驱逐出境或强行迁移人口、监禁或以其他方式严重剥夺人身自由、酷刑、性暴力、迫害、强迫人员失踪、种族隔离罪以及其他不人道行为等11种行为。其中，除了种族隔离罪以外，金正恩涉及10项罪名。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所提及的罪名也除了上述10项罪名以外还包括让国民挨饿的罪。

那么联合国为什么采取这么严厉的措施？答案很简单。因为联合国对朝鲜侵犯人权案例进行了数年的调查后，判定朝鲜是世界上人权状况最差的国家。其实，很多世界人权组织早已揭露真实情况。比如美国人权组织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将朝鲜列入世界十大人权状况最差（worst of the worst）的国家行列，这意味著将朝鲜视为人不能生存下去的国家。不仅如此，联合国人权委员会要求将金正恩移交国际刑事法院审判一事表明，联合国将朝鲜侵犯人权加上以核武器威胁国际社会的行为视为犯罪行为。

2014年中国官媒《环球时报》曾发表文章认为，将朝鲜领导人移交国际刑事法院的方法很极端，因此对此表示反对，但能获得给朝鲜施压的效果。如果这代表中国政府立场，《环球时报》分析得非常透彻又一针见血。中国和俄罗斯在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上一直表示反对，因此金正恩在国际刑事法院被起诉的可能性不高。那么，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反复提出该决议的目的在于向朝鲜施加压力，让其放弃核武器且改善居民生活条件。实际上决议内容包括：“朝鲜不顾人权侵权情况，把资源只用于开发核武器及弹道导弹，我们对此表示严重担忧。”

人们普遍认为如果安理会表决该决议，中国和俄罗斯将再次投反对票。围绕人权问题，美国和欧洲等西方发达国家和有着社会主义传统价值的中国和俄罗斯持不同的态度。中俄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政治文化与西方国家截然不同，因此无论是历史文化层次还是政治层次都很难接受西方国家对人权的认识和解释，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于 自1976年生效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中国虽于1998年签署，但时至今日，全国人大尚未批准，而俄罗斯虽然已经签署，但对人权问题的立场与中国步调一致。俄罗斯不但在外交上经常与美欧对抗，而且不肯照搬西方价值观。这就是国际社会围绕人权热点展开争论的情形。西方国家要把人权问题与外交安全战略连接，主张“人道主义干涉”（humanitarian intervention），而中俄则对此持反对立场，认为保护一国主权更重要。

中国长远应调整人权路线

对中国追求的人权路线，笔者想谈谈自己的看法。笔者既不愿意从原则性的、意识形态的角度看待该问题，也不愿意建议中国政府批准《国际人权公约》或履行公约规定的各项内容。各国所处的政治和文化环境会影响各国对人权问题的立场，但考虑到30年、50年后的未来和中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国际地位，中国不妨从更长远的角度调整人权路线。

首先，人的生存权先于人权。中国到了提出中国所追求的人权路线的时候。《世界人权宣言》共有三十条，大可分为两方面，即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和公民和政治权利，但如上所述，保障这些所有权利的国家其实不多。因此在保障人的生存权和基本权的基础上提出关乎“基本人权”或“核心人权”的修正案更为实际、更加有效。修正案的重点应放在保障生存权上，包括平等权、生命权、保护自己生命的权利等原始权利。现有《世界人权宣言》中保障生存权的内容包括：第一条人人一律平等；第三条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第四条任何人不得使为奴隶或奴役；第六条人人在任何地方有权被承认在法律前的人格；第八条任何人当宪法或法律所赋予他的基本权利遭受侵害时，有权由合格的国家法庭对这种侵害行为作有效的补救；第十四条人人有权在其他国家寻求和享受庇护以避免迫害；第二十二条人人有权享受社会保障；第二十四条人人有享受休息和闲暇的权利以及第二十五条人人有权享受衣食住行的生活服务等。即使从修正案来判断，包括朝鲜在内的世界十大人权状况最差的国家也应该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

其次，中国应防止朝鲜因政权更迭而发生剧变。正像《环球时报》2014年所指出的那样，联合国给朝鲜施压的目的在于打倒朝鲜政权，朝鲜不仅是人权状况最差的国家，更是暴政国家。在国际社会对朝鲜施加全方位压力，使其放弃核武器的情况下，联合国也认为最有效、可行的方案就是政权更迭。目前国际社会之所以致力打倒朝鲜政权，是因为这比朝鲜内部发生剧变事态更安全。如果发生无政府状态、大规模难民、核设施发生事故等剧变事态，其造成的后果会发展到区域性战争。联合国要将金正恩移交国际刑事法院受审也是为了政权更迭，因此中国即使不积极支持也不应妨碍国际社会所采取的措施，中国利用这张牌对朝鲜领导层施压或进行说服反而更有效。

朝鲜已失去当中国邻居的资格

韩国高级人士喜欢说话的时候援引中国古圣先贤的的语言。笔者也不禁想起《论语》中的一句话：“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意思是：不要和不如己的人为友。如发现自己有了过失，不要害怕去改。虽然朝鲜早已失去当中国邻居的资格，但中国一直包容朝鲜。中国应反问自己包容朝鲜是否使朝鲜问题更加严重。真是那样的话，中国包容朝鲜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包容，而只不过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而已。如果中国真正愿意包容朝鲜，中国应帮助朝鲜重新成为正常的国家，并为此积极采取有效的措施。

撰文：李珉龙（韩国淑明女子大学教授、韩国国防政治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