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瞭望台】教权混合选举 伊朗式民主何去何从?

撰文: 唐宇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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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去年年底爆发的全国性示威出现罕见现象—质疑总统鲁哈尼和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的权威。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建立一套相当独特的政治体制,既存在选举制度,也受到伊斯兰教士的监督,其运作并非铁板一块,经常在保守与改革两极间游移。整体而言,这个体制在过去数十年有效运作,但今次示威或许意味它在发展之路上遇到瓶颈。

现行政治制度是1979年伊斯兰革命的结果,该革命的源头或可追溯至巴列维王朝。1950年代初,时任伊朗首相摩萨台(Mohammad Mosaddegh)决定把英伊石油公司国有化,触发英国不满,加上美国担心伊朗可能成为苏联势力范围,英美两国情报部门遂于1953年发动政变,推翻摩萨台。

1978年初,反对伊朗君主体制的大规模示威爆发,国王被迫流亡海外。当时流亡国外已经14年的霍梅尼则在1979年返国,迎接他的是一个重大变局。

说起来,1979年成立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其实是政治妥协的结果。当年的革命势力并不团结,分别由民族主义者(主张建立西式共和国)、霍梅尼麾下的伊斯兰主义者,以及共产主义者所领导。由于前两者均畏惧共产主义,于是合作把后者击退,并成立一个理论上可以满足民族主义者和伊斯兰主义者的伊斯兰共和国。

然而,民族主义者和伊斯兰主义者的要求毕竟南辕北辙。前者希望仿效法国和比利时宪法,霍梅尼则想推行“教法学家的监护”(Vilayat-e Faqih),主张社会由教士直接管治。事实证明,两者的要求难以调和。霍梅尼利用别开生面的方法,透过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强化自己对革命运动的影响力。

最高精神领袖掌大政方针

霍梅尼后来把自己的理念付诸实践,建立既有民主成分,又有伊斯兰教士监督的政治体制。根据伊朗宪法,最高精神领袖终身任职,负责勾划和监督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整体政策,兼任武装部队和情报部门领袖,同时领导伊斯兰革命卫队。此外,他有权对外宣战或媾和,亦可任用或解雇司法部门机构负责人。

问题是,哈梅内伊始终比不上“革命之父”霍梅尼,难以单凭他的权威驾驭所有派系。在这种情况下,各派系互相争持,特定派系有时会得势。例如,被视为改革派的哈塔米(Mohammad Khatami)避过哈梅内伊的阻挠,在1997年当选总统,他甚至撤换传统上由强硬派掌握的安全部门首脑,放宽政治限制。

改革派、保守派角力不断

不同派别之间的拉锯时有发生,例如在2000年,改革派横扫国会选举后,非民选的国家利益委员会裁定,国会议员今后不得对向最高精神领袖负责的机构进行调查,变相削弱国会权力。2004年,哈梅内伊及其盟友禁止数百名改革派人士参与国会选举,摧毁这些人的所属派系,把权力转移至强硬派。

今次全国性示威浪潮中,也隐约看到权力斗争的痕迹。在示威爆发的第二大城市马什哈德,哈梅内伊驻该市的代表阿拉莫霍达(Ahamd Alamolhoda)曾公开发表讲话,批评政府应为人民的生活现状感到羞耻。而阿拉莫霍达恰好是在去年大选中被鲁哈尼击败、失落总统宝座的莱希(Ebrahim Raisi)的岳父。

伊朗政治派系存在意识形态斗争,而同一阵营的政客偶尔也会发生内讧。例如在2011年,被视为强硬派的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为了强化总统权力,曾与哈梅内伊发生冲突。

作为强硬派的前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曾与哈梅内伊发生冲突。(路透社)

在伊朗的政治体制下,各个派系彼此颉颃,经常在保守与改革之间游移。这个情况本是常态,直至今次示威却出现质疑体制的声音,令外界不禁怀疑它究竟能否持续下去。美国中东研究所学者邓恩认为,现今伊朗政府有如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掌权时的苏联,领导人尝试为封闭的体制引入一些政治开放性,却担心一旦打开阀门,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邓恩认为,伊朗体制长远而言难以维系下去。

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伊朗裔学者阿斯卡里则认为,尽管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对政权怀有其他想法,但农村地区人士、教士及其家庭皆倾向维护目前体制。他认为只要革命卫队继续提供支持,现行体制某程度上可以维持下去。

毫无疑问,1979年伊朗建立的政治体制相当独特—混合教权和选举,由民选和非民选的领袖共同领导国家。它的运作颇具灵活性,在过去一段时间,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皆取得执政机会。当然,今次示威出现质疑整个制度的声音,较2009年“绿色革命”中,民众主要不满选举舞弊的情况更加严重,这在某程度上反映现行体制尚未发展成熟,且还存在不少不足之处,亟需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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