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登革热变出人祸 注射疫苗反有害 学童惨成白老鼠谁之过
若然小孩被蚊子叮了一口,香港家长大概都不会太惊慌。不过蚊子对菲律宾而言却是一个棘手问题,因为登革热影响力在当地更厉害。菲律宾在2016年4月开始登革热疫苗接种计划。
时隔1年半,药厂在2017年11月底公布临床测试结果却显示,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注射疫苗。消息在一夜间引起家长恐慌,卫生部在3日后立刻煞停了计划,但事件却一发不可收拾,除了由健康危机演变至政治风波外,更连现届及前几届政府亦被翻旧帐,舆论不断追纵幕后黑手。到底当初要求全部学童接种疫苗的决定是否错误?又是谁人下这个决定?
为探讨今次菲律宾登革热疫苗风波的前因后果,《香港01》访问了当地双双从事病理学科研的丹斯夫妇,二人均是菲律宾大学马尼拉分校的科研人员。丈夫安东尼奥丹斯(Antonio Dans)亦是菲律宾国家科学技术研究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的科学家及流行病学者,妻子莱昂尼拉(Leonila Dans)亦从事流行病研究多年。二人在访问时表示,替病人感到很难过,病人事前不知道疫苗有可能带来的伤害;前线医生既担心又混乱,当病人向他们问起登革热疫苗的风险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法国制药厂赛诺菲(Sanofi)在去年11月29日发出声明指,根据长达6年临床试验数据,若病人在接种该公司生产的登革热疫苗Dengvaxia之前从未染病,而是在注射后才感染登革热,或会令病情更加严重。
没有人告知我们疫苗并不安全….但他们令儿子和其他学生成为白老鼠。
药厂更指:“只有当潜在好处大过风险时(例如证明登革热已为国家构成沉重负担),才应该建议接种疫苗。对于以前未曾受登革热病毒感染的人,则不建议接种疫苗。”不过,菲律宾全国已经有逾83万个儿童经私家医生和学校注射计划等途径接种疫苗。
霎时间,学童俨如背负上了一个计时炸弹,究竟有多少学童注射前从未染病,连政府都不知道,药厂更加不可能知道。家长代龙(Leovon Deyro)感到非常担忧,因他的幼子才刚接种了疫苗,“没有人告诉我们这疫苗是不安全的”,虽然儿子没有出现登革热症状,但难保问题在日后才浮现,“他们令我儿子和所有学生都成为白老鼠。”
菲国煞停注射疫苗 促药厂“回水”
国民在一夜之间惊觉,原以为用作预防疾病的疫苗,反而有可能令孩子病情更严重,民怨爆发起来当然是非同小可。菲律宾卫生部于是在去年12月2日马上煞停疫苗注射计划,卫生部长杜克三世(Francisco Duque III)扬言政府会采取法律行动向药厂追讨退款,“我们将要求赛诺菲退回购买Dengvaxia的35亿披索(约5.4亿港元),亦会要求赛诺菲为所有可能患上严重登革热的儿童设立赔偿基金,以支付住院和医疗费用。”他指政府目前尚存有价值14亿披索 (约2亿港元)的未使用疫苗。
卫生部行事仓卒 专家斥药厂过早下定论
事件闹得满城风雨,菲律宾调查局、参议院及众议院等都着手调查事件,外界批评政府当年仓卒行事。事实上,该疫苖在2015年才取得菲律宾及巴西的政府认可,但菲律宾在2016年4月便开始实行疫苗注射计划,为3个地区的9岁学生注射疫苗,其后再把计划扩展至更多地区,被质疑太急进。
莱昂尼拉在众议院的调查听讯指,当年赛诺菲仅基于报告首两年研究,便得出疫苗是安全及有效的结论,惟世卫指引定明所有使用登革热疫苗需要基于5至6年的研究结果,“我认为(药厂)当时过早宣称疫苗是安全及有效,因为他们到上月(11月)仍然在研究之中。”安东尼奥亦认为政府应该等待报告结果才推行接种计划。
医学界早知疫苗有局限 “这不是秘密”
虽然药厂11月才突然发声明,指疫苗有其限制,不过医学界早就提出疫苗可能有潜在风险。假如把时间点调拨到2016年3月27日,即距离卫生局实行全国疫苗注射计划8日之前,当时莱昂尼拉和安东尼奥夫妇,以及菲律宾健康保险公司(PhilHealth)独立董事勒琼(Anthony Leachon)发表了联名声明,指出“研究发现,按照药厂测试,在儿童注射疫苗后数年,或令患上严重登革热的个案上升”,声明当时明确指出,这个风险在从未感染革热的儿童身上尤其明显,惟声明发出时,政府已经购买了疫苗。被问及为何当初那么迟才表明立场,莱昂尼拉解释由于当时碍于尚未有明确结论,故只能在计划实行前建议卫生部暂缓计划。
安东尼奥其后在电话中向《香港01》解释,他们当时发现疫苗存在风险,于是发表了一份研究指,5岁以下注射了疫苗的小朋友,要住院治疗的机会高7倍。对此,他们怀疑有两个原因,一是与注射疫苗者的年龄有关,二是因为小朋友血清反应呈阴性(seronegative),即从未感染过登革热,“若非因年龄影响,那后者就是而令小孩患上严重革登热的原因。”
研究登革热的权威霍尔斯特德医生(Dr. Scott B. Halstead)说:“这并不是一个被隐藏秘密。”他自1960年代便已开始研究登革热,他在2016年3月底于医学期刊Vaccine发表报告,警告不应为从未染过登革热的人注射疫苗,“我们已经谈论了多年。”惟卫生部从来都未理会医生的声明。
阿基诺三世两晤药厂职员 惹贪污疑云
有人归咎这场疫苗风波源自政府一个决定:在前总统阿基诺三世卸任前最后数个月批准实行这疫苗计划。
政府被批评行事仓卒,在事发后于参议院蓝丝带委员会的聆讯上,阿基诺三世承认曾两度与赛诺菲职员会面,一次会面是在2014年11月于北京举行,另一次是在2015年12月1日于巴黎举行,这些会面更惹来了贪污疑云。
蓝丝带委员会主席戈登(Richard Gordon)指,总统和药厂一方在12月会面的21日之后,卫生部食品药物管理局(FDA)在12月22日便为该疫苗发出产品注册证书。 在一周后,预算及管理部(Department of Budget and Management)就发出特别拨款令(Special Allotment Release Order)批出35亿披索公帑购买疫苗,事件之巧合,令人质疑会面后购买疫苗进展明显地来得较快而且顺利。
购药拨款绕过国会
事件惹来当地民众生疑,菲律宾前驻希腊外交官泰劳(Rigoberto D. Tiglao)在《马尼拉时报》撰写评论问,“今次会否是前总统阿基诺三世最大规模的贪污案件?”
政府被质疑能顺利绕过财政预算,在特别拨款令下获得拨款购买疫苗,阿基诺三世回应指,购买疫苗的款项是来在2014至2015年的特别准备金,他解释此举是由于该笔款项会使用限期将届满,“若直至12月31日都未能用到这笔准备金,它便会发还财政部。”
戈登指种种迹象显示,事件中似乎出现合谋,“登革热疫苗的开支预算并没有包括在政府财政预算之内。”戈登问道:“这是需求导向还是供应导向?”他指药厂主动接触政府,代表政府并不需要产品,在那些会面后,(购药)程序加快了。”
前卫生部长称“这不是一夜间交易”
时任卫生部部长加林(Janette Garin)辩称:“这不是一夜间的交易。”她指上一任的卫生部部长安纳(Enrique Ona)早于2015年7月便曾表示,卫生部已着眼研究采用登革热疫苗,“我们根据当时有的数据作决定,希望打败登革热。”
由于事件另一主角赛诺菲药厂过去劣迹斑斑,令外界质疑政府未够审谨。在2009年,药厂被指向医生提供免费的关节腔注射物质膝乐根(HYALGAN)作酬金,被罚1.09亿美元(约8亿港元);在2013年药厂又被揭有职员贿赂500多名医生以提高销售额等。正因为药厂过去经常涉嫌贿赂医生,戈登指:“政府与赛诺菲商谈时,鉴于其往迹应该要有‘一定的’谨慎。”阿基诺三世却表示对赛诺菲的往绩并不知情。
专家慨叹指善后工作较难
事件真相仍然在调查中,可是数以万计的学童已经注射了疫苗。卫生部强调并无人因疫苗而死亡,不过两名女学童分别在注射疫苗后3个月及6个月后死亡,小孩家长已向司法部提诉,要求赔偿。事件惹来民众的担忧及不忿,逾70名母亲及小孩在12月中旬游行到最高法院,要求卫生部、教育部、内政部及地方政府提供长期顾问服务,并且负起治疗80万儿童的责任。他们亦向申诉专员公署投诉阿基诺三世及其内阁成员。
当安东尼奥被问及,现时应如何收拾乱局时,他叹了一口气说:“当局未来只应向感染过登革热的学童注射,不过善后却比较难,对于那些已经注射了疫苗的学童,若出现问题,谁会负上责任,若他们生病了,谁会医治他们,这却比较难。”诚然,假如任何人活在一个把幼童当成白老鼠的国度,就算发出了控诉,也难以预料会否得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