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女将专访1|马咏茹曾拒绝接拍 从足球领悟“1+1>2”
ViuTV节目《足球女将》播映期间成为城中热话,从24个由零学踢波的萤花女将身上,我们总能找到一些共鸣——日夜苦练却察觉自己未必是最有天份那个;明明不是职业球员却很着紧一切;无论如何只要跟队友一起踢波就满足的心情。
在《足球女将》终极战播出前,我们邀来萤花女足翼锋、场地单车前港将马咏茹(Vivian),和出任萤花女足守门员教练、香港女足代表梁蔚雅(Lay)来一场对谈:两人身份彻底相反——球员、教练;精英运动员、兼职运动员。
第一集,马咏茹分享拍摄半年期间的历程,个人项目出身的她曾执意独自冲锋陷阵,却蓦然发现“自己做”不再是唯一选择。
(本文为《足球女将》访问系列的第一集,共三集)
《足球女将》专访系列:
第二集:爱哭的龙门教练 梁蔚雅感谢萤花:令人唔踩女足
第三集:七问七答谈香港女足 “只想联赛有进场仪式”
马咏茹中四时已代表香港出赛,但未几就为了专心准备中学文凭试而离开,直到2016年才在时任单车队总教练沈金康邀请下归队,曾与李慧诗等合作在亚洲锦标赛和亚运会获得团体竞速赛奖牌,到2019年退役。
运动能力如此优秀,最终成为萤花女足可靠的翼锋,好像并不令人意外?
未料Vivian一开始并不想参演《足球女将》,“我唔识波,本身又系运动员,啲人会对我有期望……到播出街,全世界都会知我好废。”她不怕辛苦,而是深知短时间内要掌握一项运动,就要付出许多、许多心力时间。
制作组在开拍两个月前、一个月前,两度邀请过马咏茹,她都拒绝,直至开拍前4天,制作组直接“拉队”到她公司游说,“佢哋话,‘我哋好型㗎,好热血’,又话团体运动同个人项目真系好唔同……佢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我就落咗叠。”
意想不到的,除了拍摄期由一开始的“3至4个月”变成半年,还有随之而来的一切。
意想不到的第一课:“化劲浓妆、又瘦又靓、点会真系落去踢波?”
《足球女将》出街之初,相信很多观众都有类似想法——一班没有踢过波的女孩子,当中还有不少是艺人、KOL,能认真到哪里?Vivian一开始也有类似想法,“第一日拍摄落好大雨,等咗几个钟,最后佢(导演)都系话,大雨都出去踢啦。我望住班女仔全部化劲浓妆、又瘦又靓,点会真系落去踢波?系咪傻咗?”未料,她很快发现——“呢班女仔真系黐线”。
“由一开始节目组(每星期)畀咗4课训练,大家冇谂住去齐,去到大家都去齐、仲要自己另外加操,每个礼拜我自己系6到8课训练,一定要咁样先会进步。”
运动员身份的双面刃:“我唔可以俾人foul,我系一个运动员”
整个访谈中,马咏茹反复地说:“我唔可以畀人foul(淘汰),我系一个运动员”、“我真系一个运动员,唔可以做唔好”——“前精英运动员”的身份是双面刃,她跑得快力气大,心理包袱也大。
“踢波真系好难,我以前以为自己踩单车冇乜天分,踢咗波先知咩叫真系冇天分。”说辛苦,足球训练的强度,远远不及以前单车队的昆明高原训练,然而单车的动作相对单一,入门难度较低,足球技巧五花八门,而且她自觉距离感和空间感不好,初期踢不到波、攞不到波是常态。但早在答应参演前,她已安排海外行程,错过开拍初期一星期的训练;平日早上7时开始约3小时的训练,她也因为要上班,常常错过后半的战术训练,曾自觉“太废”在场边哭。
Vivian自言首两个月自己“传控盘射冇样得”,只得速度和对抗性,教练郭嘉诺就叫她做后卫,“一开始我系接受咗……要劲先有得拣,渣,系冇得拣。”直到去年12月,即开始训练后约3个月,球队开始练习射门,她才发现自己更想进攻、想入波。
毕竟是运动员,深明只有提升练习量才能追回进度——即是她口中的“要同个波熟啲”。她首先联络小学师弟、港队中场茹子楠,但在中超落班的茹子不在港,只能口头给予意见;犹幸出任奥运评述时认识的梁冠聪着她到公民跟操,再额外为她做一对一训练,另外,丘建威、陈伟豪都让女将们到自己课堂训练,一星期6至8课就是这么来的。
她也看更多比赛,在球队还未有人斩得起角球的时候,有一晚她看到电视上英超球员斩波,翌日训练时照办煮碗,“突然就斩到了,跟住阿Sir话,‘有料’”,她模彷郭嘉诺压低声线说。进步,是来自将足球完全融入了生活。
“呢个位我一定要插咀,”一旁的阿Lay突然道,“佢要返工,通常8点9就要走,之后佢喺IG Story见到球队今日练咗呢样嘢,佢就会追问头先练咗啲咩?会话好想做呢啲训练,佢系一个会问功课嘅球员。”
Vivian解释道:“前场嘅配合,我哋一路都比较弱,阿Lay佢哋嚟到之后先多咗教我哋,同埋我哋成班真系冇concept(意识),系需要佢哋好清晰话畀我哋知,我哋有咩option(选择),而同时又需要前场嘅人都喺度,咁先会知道大家需要点配合。所以,每一次(训练)通常都系前面做咗啲基本功,后面先教战术,但𠮶个位我就要走,跟住我就会好伤心,我好想学𠮶样嘢、我好想做到。”
从个人项目过渡到“足球员”:“自己一个去做,唔再系唯一选择”
就算跟足球“变熟”了,马咏茹还要面对另一大挑战,就是心态和意识的转换——怎样才能从个人项目过渡到团队运动?Vivian以前在场地单车主要参加竞轮赛和争先赛,习惯独个冲锋陷阵,单向的“镬场”赛道上只有对手没有队友,她顶多是要留意对手进攻时机;即使是团体竞速,也只有一个队友在前或后。
而且在个人项目,队友之间其实也是竞争关系,毕竟出战国际赛的名额有限,而这种竞争不尽然是良性,队友也没有义务帮自己,“有啲队友比较复杂,佢唔害你,你都偷笑。”
在单车队种下了“靠自己”的意识,偏偏来到足球场,一下子要跟另外10个人合作,她一开始并不明白,认为“自己轰入去撞开晒啲人就得”,分队赛时会偷走队友脚下球,加操也不让队友知道,“唔想畀人知我咁废”,她也直言,拍摄初期有淘汰制,队友之间也有竞争意识存在。
未料队中年纪最小的阿Sum(陈咏琛)一番话,却令她反思,“阿Sum同我讲,如果一个波入咗,都唔系你一个人嘅错,大家都有错。”阿Sum在篮球场长大,深明团队运动就是互补不足,Vivian才开始领悟:“自己一个去做,唔再系唯一选择……我一个人劲系冇用。”她开始相约其他队友加操,“当然要做好自己,但都要谂点样令呢件事一加一大于二。”
足球每一刻都有很多选择,传或射?传的话传给谁?射的话又用什么方式?无球的时候又怎样配合队友?加上大家都是初学者,位置也不总是固定,“我哋队系常出现嘅,因为一啲人要试唔同嘅位,庭欣(梁庭欣)会兼守龙门,系最困难,另一个最常俾人调嘅,就系我同阿Sum,因为我哋两个系运动员,踢到好多位。”
她在终极战时踢了3个位置,在之前的友赛更试过一场踢4个位,“由中坚踢到上去,边个位需要你,就会调你去,庭欣难适应、阿Sum都系,但系冇办法,团队就系咁,就算想做进攻,但因为有能力防守,就要落去。”
团队运动要互相牺牲去成就队伍,但换来的是队友带来的安心,“以前喺单车馆,我一个人行上去、准备倒数嘅时候,系惊到黐线,你知个镜头真系净系影住你。但踢足球,上场嘅时候𠮶种紧张感系唔一样,11个人行上场,唔系好紧张。”
曾宁愿无人看自己比赛:“依家发现,其实佢哋系好重要”
《足球女将》最令人惊讶的其中一点,是播出后盲目批评的负面留言不多,反而大多数是认真讨论女将们的表现、鼓励等。马咏茹说,当初接拍的心态是“有人唔闹已经好开心”,毕竟她以前代表香港在主场出赛时,曾觉得观众的存在是压力,“我表现又唔系好稳定,就好惊,佢哋咁支持我,但我系咪值得佢哋支持呢?……细个嘅时候唔识谂,会觉得宁愿冇人嚟睇我。”
然而在萤花,她才明白其实很多人都是无条件支持“香港运动员”的身份:“有一班黐线佬,你做成点,佢都会因为你系香港队而撑你……依家发现,其实佢哋系好重要,要有佢哋推动,无论边一个运动都好,先会继续进步。”
“萤花”女将的真情实感:“冇见过一个团队系咁有爱”
突然进入生命的“萤花女足”,给了马咏茹相当难忘的半年,“我感受到呢班女仔,系真系好有爱,我冇见过一个团队系咁有爱。有咩事,你一个人喊,成村人冲埋嚟,同你讲冇事㗎……也感受到佢哋真系为大家好,无论帮大家买个袋、买补充品、又会好惊大家落雨淋病,帮大家一齐带胶袋……好多嘢为大家设想。”
萤花女足的感情绝不止是幕前演出,幕后她们同样亲密,在许多没有镜头的日子,她们一起加操、互相鼓励,结束拍摄后更会一起去旅行。马咏茹以“夸张”形容队友之间的爱,而这份爱是建基于大家都为同一件事努力,过程中获得的共同回忆,“训练好密集,feel到大家都真系摆个心出嚟。其实,做一个运动,你未必系好劲,但系有冇去练,有冇摆上心呢?其实大家队员一定知道,所以我系好欣赏𠮶啲,无论佢最后几劲都好,但系肯去练嘅人。”
《足球女将》的节目英文名是“Goal to Success”,何谓“成功”?也许在竞技足球,成功必然是入球和胜利,而然退后一步,一个团队中,每人天份、长处都不一样,付出与收获不一定对等,在业余的运动世界,不如别太功利吧。萤花女足众将在锻炼过程中付出血汗所展现的进步、获得的回忆和友情,或多或少击中了我们心目中,对团队运动真正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