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局・六|战争不应来得太早 台湾还有时间抢答?
伴随著中美关系自贸易战以来的一路狂飙,“武统台湾”从选择题变成了必答题。虽然台海不是百年大变局的中心,毕竟台海背后始终是中美关系在起作用,但台海却是大变局的最大变数。过去在毛邓时代,都有过改变中国国运的战争,那么到了习近平时代,面对内外挑战,中国真的可以承受一场台海战事的消耗吗?这是很多人的担忧。在俄乌战争爆发前,人们不相信21世纪的今天还会爆发大规模战争,但俄乌战争给世界敲响了警钟,也为中国解决台湾问题提供了现实的教科书。
大变局,不属于中美之间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既是一个历史性说法,也是一个政治性说法,更是过去几百年来世界格局变化的结果。过去一百年间,世界地缘政治结构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从以欧美为中心的第一阶段,经过美苏冷战为中心的第二阶段,直到最近十年走入了以中美竞合为中心的第三阶段。
当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第一次正式提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概念时,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还没有爆发,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没有卷入一场持久战,美国也还没有宣告从阿富汗撤军,香港还没有爆发“反修例”风波,“武统”更不是两岸迫在眼前的必答题……当这一切接续发生,人们才恍然大悟:大变局真的来了。
论起很多人在解读北京说大变局的时候,很容易线性思维地得出结论:认为中国又要称霸了,中国要挑战美国了,中美必有一战了,台海战争便是这一系列“中国威胁”旋律扬起的前奏云云。
事实上,在过去接近一百年,中共都在不同阶段定义当下的时代意义,以此决定如何应对国内国际挑战。从毛泽东、邓小平到习近平时代皆是如此,今日,习近平只不过延续传统形式,基于中国发展利益判断所处的时代意义,眼下北京与西方的矛盾之所以突出,更多的是以美国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从既有权力分配的利己与排他性思维,横生枝节使然。
具体言之,习近平话语下的“世界”,并非狭隘的以G2为主体的世界,既非中国,也不单单指涉美国,而是中美之外的构成;若将这个世界视觉化,中美只是此“大变局”底下的构成之一,台湾问题又是中美关系分支下小构成。这是国际环境深层次结构的一次大转移,并非西方局促视角的政治与权力——更宏大一点来看,今次的大变局很可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帝国终结,意即以西方价值利导、以美国政军经霸权中心意义的帝国的终结。
这里便无可厚非生致当代国际关系理论言之霸权转移的关注,举凡是否陷入修昔底得陷阱、中美贸易战、科技战的激烈竞合,都是在这一套大概念的伞下延伸,中美两强是否势必爆发一场战争的悲观质疑,也是西方依循传统霸权转移论的视角,自我预言,且无意识地自我实现付诸于进行式。
然而,大变局对台湾究竟有什么影响?上述林林总总论及大国政治、霸权转移的情节,台湾都不是支配要角,事事无涉,却桩桩涉及。因为台湾跟中国大陆关系的独特性,台湾在经济、地缘政治、军事方面都有不大不小的参与,如果用中国主导百年大变局的假设作为前提,那么台湾的问题就只会更加突出。
台湾唯有先自问,才能自答
客观来说,“世界百年未遇之大变局”显然是由中国主导,对台湾的挑战和机遇自然明显不过。台湾内在需要一些觉醒的力量,要能回答变局对它的一些要求,这并不是回答给中国大陆听,而是回答给台湾自己听,也是回答给全世界听。
从北京视角出发,早在十九大报告中,中共即已明确表示,在民族复兴过程中不可能没有台湾,这是中国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要件,“两制台湾方案”的提出不过是顺势而为。
对于北京徒呼负负提出政治协商“两制台湾方案”,台湾一造始终充耳不闻,显然拖字诀不是个办法。尔今中国大陆之于台湾,既是机会,也是命运;可以是空间,也可以是难题。因为台湾需要主动去做很多事情,非常需要思考、了解这个大变局将如何引导台湾未来发展的走向。这道台湾的历史题确实一时间难答,其难度堪比1895年台湾割让,以及1945年日本投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拖不过,也躲不过。
然而,“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放眼世界各地似乎都正在为台湾问题担心,表面上操台湾的心,内里实则都在担著自己的果。当中有像新加坡总理李显龙那样的情真意切,忧虑台海情势误判与意外风险与日俱增;也有像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那般吃了“诚实豆沙包”,表露不想卷入台海争端的心迹,但更多的是随美国起舞、恣意鼓噪,将台湾摆上台桌的政治炒作,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横飞自私的风凉话。
整理这些各种以“中国威胁”、“民主价值”包装的风凉话,美国无疑是最大的内容农场。美国政学界近年几乎将“预测武统”当作一类余兴节目,隔三差五述说。例如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提出“毒蛙战略”(the Poison Frog Strategy),兵推解放军将在2025年占领东沙;美国国防部发布中国军力报告,指出解放军或将在2027年“以武逼统”,行动选项包括大规模两栖登陆、夺取台湾外岛、长期空中和海上封锁、透过解放军特种部队或黑客攻击台湾基础设施;个中也包含前美国情治官员以搏人眼球的叙事,预测北京武统台湾将在3日内结束等等。
囿于中美争霸的“势”已至此,“武统”奈何沦为人人都能写作的美式“作文比赛”,究其根本便错在台湾先一步放弃考生的心态。正是台湾朝野内外自己放弃了对自己未来的问答,才由得美国及其“反中”盟友越俎代庖,任意填空,填了只对自己利益有助的答案,也就莫怪此间前后从来没有台湾是不是代理人还是牺牲品的悲剧问题,因为根本不重要。
反过来说,相对于美国霸道填题,北京对台开出“两制台湾方案”,提供台湾内部可就两岸终局开放讨论,理应更具有弹性,也撑出了台湾“原创”利益的可能性,但单单限于意识形态对抗一项,反倒让台人生致请君入瓮的恐惧。说到底,台湾内部经常在口号上喊著独立自主,但在认真回答未来的份上,不论是忘记了,还是害怕想起来,拒绝作答的恶果,就是假手他人,终于幸福所托非人,不论那人政府叫做特朗普(Donald Trump),还是拜登(Joe Biden)。
大变局下,台湾需要对“世界”重新定义
以“台湾问题国际化”回应世界格局进入以中美竞合为中心的新阶段,基本已成蔡英文政府近年的“新国策”,而以美国策动为主的西方国家,基于内心深处仍认为自己是冷战胜利者,其所谓认识中的“战后秩序”,实际不是二战后的秩序,而是冷战后西方制定的秩序,因此也乐得将“台湾问题国际化”拱成热话;遂见各路想刷满“反中”流量的各国政客,过去一年来,无一把台湾当成网红打卡圣地,以实现其在instagram、在twitter上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外交伟业”。
这是台湾不够认识世界的悲哀。同时,这也意味著,台湾丝毫无感,甚而无知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世界”的本质与现实意义——在美国,及如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等一众国家之外,还有“世界”。
台湾误将“台湾问题国际化”的剧本,理解推导成受到“世界”的保护,仿佛这个“世界”已一分为二,只有“理念相近国家”,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两相抗衡。也正因台湾自己重新定义“世界”,因此无法清晰的看到“台湾问题国际化”的另一面:台湾在国际间,早已成为了战争的代名词,才无法从如李显龙、马克龙的偶然警语声中觉醒。
总的来说,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台湾若对和平与发展还有所图,除了必要先脱下对北京意识形态抗拒的眼罩,勇敢为自己的未来填答外,重新认知“真实世界”的样貌也同样必须。否则,台湾既处于变局,却无知变局;又知于变局,却错误认识世界,徒有一个对于百年的理解,无济于事。是以,台湾固然无能避免自己成为这场大变局中的最大变数,但仍有能力得为自己避免成为战争变数的首要因子做出努力,而接受中国主导世界变局来临的现实,是台湾跨出理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