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女生和环保少女：当白左被污名化 小心中国舆论场的特朗普化
最近，哈佛女生蒋雨融的毕业演讲风波再次让白左成为许多人发泄不满情绪的对象。本来蒋雨融只是一个年轻学生，她的毕业演讲是否精彩、是否真诚，不同人可以见仁见智，但许多人过度苛责，指责她的毕业演讲是假大空，是白左的自我陶醉。
不少人在批评蒋雨融的同时，顺带还会指责瑞典环保少女格蕾塔．通贝里（Greta Thunberg）。在一些人看来，蒋雨融和瑞典环保少女都是虚伪的白左，具有迷惑性。但其实蒋雨融和瑞典环保少女是存在区别。蒋雨融是不是白左尚有待时间来验证，不能仅凭一篇演讲轻下结论。至于瑞典环保少女，尽管她的不少言行有待商榷，但她无疑是白左。
与蒋雨融相比，瑞典环保少女一直以来都承受着较大的争议，有人褒奖，有人贬低。最近，瑞典环保少女出于对加沙民众的同情，与多位人士一同乘坐人道主义救援船前往加沙，不料被以色列军方拦截和扣押，后来只能返回各自国家。与往常的遭遇一样，瑞典环保少女的加沙之行让她在获得不少人支持的同时被一些人嘲讽。
中国舆论场对蒋雨融、瑞典环保少女的一个主要批评和指责依据是认为她们属于白左。尽管不宜将蒋雨融和瑞典环保少女并列，但她们的遭遇说明白左在中国舆论场的尴尬处境。在这背后，是白左已经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贬义词。公允地说，中国舆论场批评和指责白左的声音不可一概而论，有的批评声音直指白左的短板，是对白左的平衡，但有的批评声音充满偏见，呈现特朗普化，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浓厚的民族主义色彩，另一种是倾向于右翼民粹，是对保守主义的狭隘曲解。
具体而言，无论是蒋雨融还是瑞典环保少女，当批评的声音是在指出白左群体所忽略的现实主义面向，是在提醒白左不要双标、不要口惠实不至、不要道德绑架、不要空谈政治正确、不要傲慢与偏见，其实是合理范围的理性批评。人性中既有光明面向，又有幽暗面向，由众多复杂的人组成的社会尤其错综交织，无论多么崇高、美好、动人的理念和口号，都要考虑人性和现实，否则便不可能长久。
白左的理念、口号是一回事，怎么在复杂的人性和现实中让理念、口号具有可持续性又是一回事。理念和实施路径不同，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情况不同，白左不是生活在空中楼阁，不能自以为是，不能不对人性和现实的错综复杂有清醒的认识。
然而如果盲目批评和指责白左，否认白左所倡导的平等、多元、包容、国际化、环境保护的价值，嘲讽人性光芒和崇高理想，苛责那些为了追求美好社会而努力的人，则是非常不应该。现实主义是一个社会永远不能忽略的关键面向，但如果将现实主义扭曲为利益算计、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种族主义、市侩、犬儒是大错特错。这既是许多人对特朗普的批评，又是当前中国舆论场所涌现出的一股暗流。
特朗普现象是美国危机的症状，而非可持续的药方。特朗普看似是保守主义，实则是对保守主义的异化，是民族主义、右翼民粹的合流。白左当然可以被批评，但如果批评白左是为了滑向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右翼民粹，则是应当予以警示的歧途。
在人类漫长历史上，确实有太多不公和虚伪的故事，但同样存在追求人性光芒和崇高理想的故事，既不能因为人性光芒和崇高理想的存在而忽略人性幽暗、现实中的不公和虚伪，又不能因为人性幽暗、现实中的不公和虚伪而否认那些追求人性光芒和崇高理想的故事。可以说，人类能从茹毛饮血的野蛮、愚昧时代走向繁荣发达的现代文明社会，一个关键动力正是源自对人性光芒和崇高理想的不懈追求。
如果说蒋雨融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来自实践的更多检验，瑞典环保少女的过往言行已经证明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的努力促进了世人对于环境保护问题的关注。不可否认，瑞典环保少女的言行未必具有可行性，她对于现实世界的认识有点理想化，但她毕竟年龄小。只要她的初衷是好的，只要她的言行能起到正向作用，便值得鼓励和尊敬。她所代表的广义白左群体，虽有不少名不副实或理念偏激之人，但同样不乏大量真诚、理性地推动社会进步的人。
可以说，正是那些真诚、理性地推动社会进步的人，既证明人性光芒的存在，又反衬出现实中的虚伪和丑陋。西方自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以来的进步，无论是推动民主、自由思潮的传播还是走出种族奴役和压迫的黑暗深渊，都离不开一代又一代广义白左群体的积极推动。白左当然要警惕滑向极端，但以偏概全地嘲讽、贬低白左何尝不是二极管思维。
放在中西对比的视角来看，白左所倡导的价值观和所包含的善意成分，其实与传统中国所追求的大同理想、儒家理想和现代中国所倡导的社会主义理想有相似之处，都是致力于探索美好社会，只不过侧重点、方式方法不同。不同的美好理念和主张可以求同存异、良性竞争、互相节制，共同探寻美好社会，而不是二元对立。
儒家有君子和小人之分，通过修身养性成为君子是儒家的一贯主张。但残酷的现实是，在君子和小人之外，确实有不少欺骗世人的伪君子。可即便这样，不能因为有小人和伪君子的存在便要否认、嘲讽君子。因为人性和现实的复杂，因为现实中的不公和虚伪故事，所以不能总是把人性想象得过于美好，不能总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但这并不意味着应该滑向另一个极端：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世间从来不乏假大空、虚伪、不公，但同样不乏市侩、犬儒、利益算计、尔虞我诈。空谈政治正确不对，说一套做一套不对，但市侩、犬儒同样不对。看不见人性光芒，嘲讽崇高理想，如果不是被偏执的意识形态裹挟，便是内心在黑暗中生活太久。给环保少女多点包容，给真诚的白左多点理解，给自古以来的人性光芒、崇高理想、美好理念多点善意，才有可能让一个社会成为世人向往的安身立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