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扫奥斯卡的《上流寄生族》：韩流何以打入西方

洛杉矶当地时间2月9日，第92届奥斯卡于夜色中开幕，韩国电影《上流寄生族》斩获无数大奖，堪称今年最大赢家。这部由奉俊昊执导的黑色喜剧击败《1917：逆战救兵》、《从前，有个荷里活》、《JOKER小丑》、《婚姻故事》等劲敌，横扫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影片以及最佳原创剧本四项大奖，刷新影史纪录。

《上流寄生族》的一鸣惊人并非运气使然，而是韩国长年输出软实力的必然结果。从K-pop（韩语流行乐）到电影风尚，韩国已在互联网时代打出口碑，既在西方市场开创独树一格的文化路，也拿到崭新的民族话语权。

英语世界的韩国软实力

综观英语世界，美国出产的音乐、电影、戏剧长年独占鳌头；但随着互联网与社交媒体崛起，日韩的流行文化产品也在近十年打入西方市场，一扫“亚洲只有功夫明星”的刻板印象。其中日本动漫流行得早，但后起的韩国却也初生之犊不畏虎，除了市场定位精准外，也与产业策略有关。

早在《上流寄生族》席卷各大影展前，僵尸电影《尸杀列车》便已替韩国累积不少知名度。对许多外国观众来说，《尸杀列车》既是自己第一部韩国电影，也是种奇妙的混血产物－“丧尸”（zombie）元素取自西方，但“阶级不平等”却源于韩国本土的问题意识。这种“韩洋兼容”的文化市场定位，成功引发不少关注与讨论。

除电影外，韩国也藉力捧偶像的文化政策，重塑自己在全球流行乐的角色定位。K-pop团体刚进入西方市场时，只被当作一群模仿西方的韩国歌手，如今却靠浮华的舞蹈、前卫的时尚，一举跃升为美国乐界要角，不仅屡创YouTube观赏纪录新高，也获邀在“ The Tonight Show”和“ Good Morning America”等主流平台出演；防弹少年团（BTS）更在2017年赢得Billboard音乐奖，击败Selena Gomez、Ariana Grande和Shawn Mendes等当红歌手。

而跟K-pop文化一起风行的，还有韩式彩妆与服饰单品。韩国经纪公司几乎年年推出新面孔，且各种人设都有，观众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型，进而模仿偶像的妆容与穿搭。这种“力捧偶像，带动消费”的产业策略，最近也随电影与K-pop打入西方市场，SON&PARK、MISSHA、Innisfree、Dr. Jart+等都是欧美相当热门的韩式彩妆品牌，甚至连Vogue和Elle等高级英语时尚杂志也会定期介绍韩式美妆及穿搭。

从电影、K-pop到时尚，韩国软实力已在西方站稳脚跟，且雅俗共赏，既进得了youtube，也上得了奥斯卡。这般成就不仅为产业创造经济利益，也让韩国逐步获取民族尊严的话语权。

由软实力带起的民族尊严

过往西方世界的韩国形象，往往都与朝鲜战争遗产脱不了关系。自二战结束以来，朝鲜半岛便被种下根深蒂固的贫穷感和不安全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韩国经济发展甚至不如朝鲜，“充满饥荒与战乱的东方国家”也就一直是韩国的标签。

然而随着韩国不断输出文化软实力，其民族形象已在近十年改头换面，由原先的战火苦难化为春风旖旎的歌舞升平，进而引发西方世界的强烈好奇。根据美国现代语言协会调查，自2013年以来，美国的日语和韩语课选课人数稳步上升，韩语课学生数更成长13.7％，是迄今为止所有外语课中增幅最大的。

此外，韩剧、韩国偶像的风行，也意外丰富西方世界的亚洲男性形象。过往人们只知成龙和李连杰，其角色不是反派就是功夫高手，“韩式男性”无疑是种别开生面的存在。

上述文化成就，已在潜移默化间，让韩国掌握书写民族尊严的新纸笔。此次《上流寄生族》获奖，更让韩国的民族尊严上升到新高度。许多人韩国人纷纷高呼“这是韩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时刻！”、“我以身为韩国人为荣”、“这是所有亚洲电影的骄傲！”、“我们是亚洲的代表！”，这种集体欢腾的情绪，甚至盖过了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恐慌，不少民众聚会庆祝，各地电影院也主动加开场次，重新放映这部2019年的电影。

韩国耕耘软实力输出多年，此刻不过新花初绽，未来仍是大有可期。然而面对此番成就，我们也可反思，即便韩国输出文化软实力颇具效果，却还是得藉西方人熟悉的文化形式来发声－K-pop的歌手虽是韩国人，唱的却是欧美曲风的流行歌；《尸杀列车》虽是韩国电影，却也用了西方的丧尸元素，就连《上流寄生族》，也有那么点荷里活电影的既视感。

当然，这也并不出奇。任何商品想要尝试进入一个市场，都需要迎合在地市场的品味与标准，正如肯德基、麦当劳在进入亚洲市场时也需提供亚洲食品。不同之处在于，国际电影而今依旧是个由欧美市场为绝对主导的产业。因此亚洲各国若想拍部国际大片，往往要借用些西方审美元素，熟悉电影节评审的口味，再跟亚洲特色相结合。

《上流寄生族》横扫国际，奠定韩国的文化地位，但面对由西方品味和标准主导的全球电影业，或许还要些时间，才能更为自如地发挥本身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