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流冲击的因缘际会——奥斯卡之去白人化及左翼化
韩国名导奉俊昊凭着《上流寄生族》横扫奥斯卡多个大奖,包括最佳电影奖、最佳国际电影奖、最佳导演奖、最佳原创剧本奖,更为首部夺得奥斯卡最佳电影奖之亚洲电影及非英语电影。《上流寄生族》之成功不只因为一针见血地捅破了韩国社会令人窒息之贫富悬殊状况,亦刚巧乘着美国政治气候下奥斯卡寻求去白人化及左翼化之东风。
奉俊昊在夺得电影界最高殊荣之前,已经是国际知名导演。他在2003年凭《杀人回忆》在国内外崭露头角,其后的《韩流怪吓》、《骨肉同谋》等,建立了其恐怖、讽刺、黑色幽默共冶一炉之强烈个人风格。去年作品《上流寄生族》不仅贯彻奉俊昊一路以来的暗黑幽默风格,其对社会不平等之强烈控诉,更上溯60年代黄金时代《下女》等多部反映战后韩国社会弊病之电影。毋怪奉俊昊亦谓,此套《上流寄生族》为集史上韩国电影之大成,其终于在国际舞台上绽放光芒,恰好为百年以来韩国电影业同侪之努力致敬。
奥斯卡史上首度将最佳电影大奖此最高殊荣颁予外语片,亦为一项历史创举。五年前美国黑人社群遭警暴问题而发起“黑人性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维权运动之政治气候下,奥斯卡却于2014及2015年连续两届全数20个演出提名皆为白人演员。舆论围攻及在网上发起“#OscarsSoWhite”行动后,奥斯卡近年积极修正,尝试以多元面貌示人,既改革评审团成员为白人男性主导之问题,又多了女性及少数族裔之得奖提名,虽仍远逊外界期望,但其回应批评之善意亦值得赞赏。
市场及观众亦锐意改变口味,近年《访.吓》、《黑豹》、《玩转极乐园》、《我的超豪男友》等由少数族裔担纲之电影,不仅赢得票房亦打入奥斯卡等颁奖礼。此次由外语片的《上流寄生族》打破玻璃天花夺得最佳电影,不仅为业界内外多年来争取多元化之努力,亦彰显电影无分国界,更超越语言及种族籓篱之精神。
电影界的“阶级战争之年”
《上流寄生族》得奖除了有奥斯卡缺乏多元指摘之背景外,近年美国社会愈加左倾,亦令《上流寄生族》此等探讨社会流动、描述阶级凝视、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之电影恰好迎合了奥斯卡的口味。仅在奥斯卡颁奖礼几日前,自称“民主社会主义者”之左翼民主党总统初选候选人桑德斯,于辩论台上力陈美国最富有之1%拥有之财富,相等于处于低下阶层之一半美国人口之总和,又控诉多少美国人如何勉强依靠薪水维持生计、承担不起昂贵医药费而病死等惨况,并成为初选中出线的顶头大热。而奥斯卡高度政治化之传统早非新鲜事,在特朗普公然之种族主义及反移民言论背景下,讲述60年代南部种族隔离之《绿簿旅友》以及墨西哥家佣之《罗马》,便于上届分别夺得最佳电影及最佳外语片奖。本年度美国批判资本主义之电影更是如数家珍,被评论形容为电影界的“阶级战争之年”。其中讲述美国工人遭中国玻璃制造厂商剥削之《美国工厂》导演赖赫特(Julia Reichert)获颁最佳纪录片奖时,更直接引用《共产党宣言》,呼吁“全世界工人联合起来。”
美国近年的政治气候,以及奥斯卡之去白人化及左翼化,对于《上流寄生族》成为史上首部夺得最佳电影之非英语电影,绝对有一臂助力。回望过去,《上流寄生族》其实亦非首部角逐奥斯卡最佳电影提名之亚洲电影。上一次望门兴叹者,为2000年李安执导、得到奥斯卡十项提名之《卧虎藏龙》。虽然最终在最佳电影奖上败予《帝国骄雄》,《卧虎藏龙》此等武侠功夫片甚具东方韵味,令西方观众感觉新鲜自然不过。不过熟知李安作品之影迷深知,《卧虎藏龙》非李安之最佳作品。相反其90年代《推手》、《囍宴》、《饮食男女》“家庭三部曲”,探讨台湾于党国时代后,传统父权文化遇上西方自由主义观念之冲突及和解,深刻描画台湾于戒严时代后之社会面貌以及中华文化之美。本土特色与开放环境,的确为电影创作之重要元素,奉俊昊和李安同样出身于威权主义时代之背景,创作出别树一格反映社会之电影,也同样在荷里活打滚多年,深知西方观众口味,此似乎亦为亚裔导演于西方成功之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