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排污︱参与福岛核灾善后 前线科学家:人类须与核能共存
2011年3月11日,突如其来的9级大地震、随之而来的海啸把东日本本州半个海岸线摧毁,临海而建的福岛第一核电站遭地震海啸夹击,多座反应堆损毁、炉心熔毁,引发人类史上第二场核灾难,日本的“安全神话”一夜破灭。
转眼已过11年,按日方预料废炉工作较理想的情况也须20-30年方能完成;废水处理及排海工程在争议声中料于2023年春夏季上马,预期也至少长达30至40年的浩大工程...善后工作,仍是长路漫漫。就算只计过去10年,涉及的灾后清理及复兴工作,日本所花费的都是天文数字,亦可预期未来所需的费用不会更低。
从1989年的切尔诺贝尔,相隔仅22年便发生福岛核事故,两次核灾为人类带来的震撼与恐惧都是难有其他灾祸可以比拟的。在全球能源供应紧张、暖化问题加剧的当下,我们是否别无他选,只可继续与核共存?
本文为系列报道四之四
“我作为核能的研究者,我真的觉得很遗憾和很可惜,因为发生过核灾,就让很多人不再信赖核能技术,或对其抱怀疑态度。”名古屋大学的山本一良教授曾为福岛第一核电站ALPS(多核种去除设备)委员会和氚专案小组组长,切身参与制订了核电站的污水处理计划,也是工作组的核心专家成员。
山本说,爱因斯坦很出名的理论E=mc²就是说,可以利用很小质量的物质来爆发出很大的能量,“这就是核能技术,一开始核能也是用来做战争时间的核弹,到和平时期用来发电,但这个技术本身就是很危险的。就算是投入的成本很高,我都一直提倡必须安全至上。”
他认为,在福岛核灾发生后,遗憾东京电力公司没有做充分的投资,当天灾来袭时,不幸的发生了核灾。然而,这种人为疏忽不会影响核能作为主要能源的局面。山本说,在如今全球能源危机下,天然气能化石燃料不足,燃烧汽油又会产生二氧化碳,因此核能在未来在能源供应上将会占很重要的地位。
我觉得我们都经历和平的时代太久了,大家都轻视或忽视了确保能源的重要性,这是我们需要反省的一点。
由切尔诺贝尔到福岛 两次核灾的教训
人类对于核辐射及其影响的研究只有数十年历史,很多有关辐射的长期健康影响,其实要收集数十年数据才能下结论。
另一位受访者、英国分子病理学专家Geraldine Thomas是近距离研究了两场核灾祸害的科学家。其中,Thomas重点研究甲状腺癌(thyroid cancer)及乳癌。
她指出,当年切尔诺贝尔核灾发生后,大量初期研究指出当地出现大量甲状腺癌病例,“欧洲人并不相信俄罗斯,我们完全不信任苏联”,于是她的上司亲赴明斯克(白罗斯首都)一探究竟,“他回来时发抖了,儿童甲状腺本身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因此,他们自那时开始,在乌克兰首都基辅设立组织银行(Chernobyl Tissue Bank)收集患者组织样本。经过30年,他们发现当时进出核灾现场的90万人口,并没有人患上证明由辐射引致的癌症;亦没有研究证实,受过高剂量辐射的人口的患癌的比例明显多于一般人口。“当然现在只过了30余年,我们需要继续观察。”
因对两次核灾作出重大贡献而于2019年获英女王颁授OBE的Thomas指出,福岛核灾发生后释出的辐射剂量,远低于切尔诺贝尔当时的剂量,因此不会构成健康风险。她又指出,当时日本政府已立时撤走周边居民,切断食物链(如禁止福岛农产品销售、划出受影响区域不得耕种等),这都是当年苏联政府“该做但没做”的。
核武竞赛“教育出”恐惧感
刚从大学退休的Thomas指,他们这一代人是成长于核竞赛的时代,从小到大都被教育需要害怕核威胁,而“这种过度恐惧并不合理”。她又指,如今的核电站很难会再发生像切尔诺贝尔般重大的辐射泄漏,而且核电站都有极厚的外墙,设计上都能抵御战争及炮弹攻击,但人们总是认为核电站有如核弹,但实际上两者设计完全不一,后者设计是要。
Geraldine Thomas跟山本一良两位参与灾后研究的科学家,都不约而同的提出一点,在如今气候问题严竣的情况下,核能才是人类可长远依赖的能源。
香港01制图——解构福岛核污水处理流程:
“例如我们用化石燃料,烧石油又会产生二氧化碳,产生温室效应和其他地球上的问题,所以我相信接下来核能会在全球能源供应上占很重要的地位。”山本一良又说,日本的确是比较难实现完全去核化或废除核电,以前日本的能源自给率有20%,经历了福岛核灾后停运很多核电厂,自给率只剩6%。
“国家安全某程度上建立于能源能否自给自足,日本的(自给)比例降到非常低,即使有某些核电站恢复运作都只到10%。”他认为,假如全球都废除核电,根本没有足够电力去让全球人类生存下去。
由此看来,在重启核电的路上,日本别无选择。工程学出身的山本认为,未来的核电站在设计阶段已须确保其有足够的抗震、抗洪水的能力,并且制订强力的防灾策略。
Thomas坦言自己是从切尔诺贝尔研究后,转向支持使用核能:
你发现它跟核弹是两回事,人们预期的核辐射剂量,高于当年灾后实际释放的,健康影响亦没想像中的严重。
很多的科学证据都证明核能的风险比我们所想要低,反核电意味采用更多化石源料,空气污染才是夺去数百万人命的元凶。
后记:
记者随意的问了身边同事,你们愿意进食或购买福岛的食品(农林及水产类)吗?“有很多选择,为何要吃福岛的?这一刻我不会吃,也不会购买。”、“如果一次半次可以,但不会长期吃。”、“我会吃,我相信(水产)能进口到香港的都是安全的。如果亲身到福岛也敢吃。”
的确,11年过去,港人对福岛核污染的忧虑仍未完消除。无可否认,营运商东电、日本政府都花费大量人力及金钱去为核灾善后及重建,不论废炉还是污染水处理,现只能说是走到半途,前面还有大段路需要走。
记者曾于2019年走访福岛了解灾后振兴工作,就着核灾及重建问题,3年多以来采访过不下30个海内外单位。不论福岛县政府、福岛县居民、渔民、学校、农场或清酒制造商,都很努力的重过新生活,振兴当地经济。但福岛的核污名化,这群人可谓受害最深,也是当年灾后更大的二次伤害。
因此,日本政府及企业必须以科学及透明的方法,去监督善后工作。若我们难以离弃核能,国际社会在核能安全上互相支援及监察绝不能少。
阅读01独家福岛排污糸列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