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大选】欧洲古老民族郁金香国 是融合梦推手也是绊脚石

撰文: 陈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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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前,12个欧洲国家在荷兰东南部城镇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签署条约,宣告欧盟正式成立,荷兰再一次站上欧洲融合舞台的中央。25年后,这个从一开始便推动欧洲一体化的国度,却成为欧盟分裂的威胁。其实,荷兰的存在从来都牵动欧洲政治的神经,当中尤以其民族主义情绪高涨时,影响力就特别强大。

荷兰曾是欧洲融合的推手,但它作为民族国家的成功,现今却成为绊脚石。(Getty Images)

时间回拨到1648年,被西班牙人讥为乞丐的荷兰人,在低地上击倒了当时欧洲最强大的罗马天主教西班牙王国,成功在《威斯伐利亚条约》(the Peace Treaty of Westphalia)中成为一个独立国家。政治学者一般将《威斯伐利亚条约》视作民族国家的起源,荷兰正是第一个在条约后诞生的民族国家。

在独立后的100年间,荷兰迎来他们的黄金时代,这亦是他们民族主义的高峰。红白蓝横间的旗帜在世界各地的海上都能见得到。在这些年间,“海上马车夫”荷兰人创造了国际法、海洋法等概念,而他们先进的造船技术及金融系统,完完全全改变了欧洲政经生态,一个边陲小国却影响整个欧陆的历史进程。

英国脱欧后,荷兰势成欧洲右倾风向标,请按此看更多:【荷兰大选专页】

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曾以贸易及海上实力,在独立后一跃成为大国。(Getty Images)

后来因战争失利,荷兰殖民帝国逐年缩小,它又变回一个欧洲小国,再没有得到黄金时代的大国力量。直至今日,荷兰再次站在了欧陆的最前线,向主流价值观发起挑战,手中利器则由过去的货运和钱币变成了选票。

在二次世界大战后,血流成河的西欧抛下了失败的法西斯主义,重归自由主义的怀抱。在这些年间,西欧多国经济发展迅速,而战争的残酷亦催生了欧洲统一的概念,先是建立了欧盟的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荷兰正正是创始的成员国之一,对欧洲的态度与同样是海洋贸易起家的英国截然不同。

荷兰作为自由主义的先驱之一,对欧洲一体化的理想看似非常投入,但数十年走过,原来那只是一段漫长的蜜月期。即使荷兰在欧洲融合进程早期非常重要,是英国,北欧及德法三者的沟通桥梁,海牙成为各势力谈判的中心,但这个低地国家却是近年欧洲统合进程的绊脚石。2005年6月1日,61%的荷兰民众对欧盟宪法投下反对票,使其他尚未举行公投的成员国停止公投,令欧盟宪法胎死腹中。当时不少荷兰人认为,新宪法比现有欧洲条约不济,他们又留意到国家在欧盟东扩后影响力逐渐下降,害怕欧盟沦为德、法、英三巨头的游乐场。欧盟宪法后来重新包装为《里斯本条约》推出,后来的发展似乎证明荷兰民众的担忧正确。

2005年欧盟宪法公投结果公布后,反对宪法的民众欣喜若狂。(Getty Images)

宪法公投后,荷兰迎来国家对欧洲融合态度的分水岭,时任首相巴尔克嫩德(Jan Peter Balkenende)领导的政府在一晚后就将所有政府文件内的“欧洲融合”(European integration)字眼改为“欧洲合作”(European cooperation)。2002年上台的巴尔克嫩德更可谓21世纪西欧向右转的先锋,比英法德三国还要早脱离贝理雅式的中间偏左路线。

现任首相吕特(Mark Rutte)亦是这条十多年前开始的路线的延续,他虽然认识到欧盟政治的重要性,但对欧洲融合不太感兴趣。欧洲理事会前主席范龙佩(Herman Van Rompuy)于2012年提出改善欧元区稳定性的长远计划,当中提及成立欧洲银行联盟、预算及经济联盟及政治联盟。面对布鲁塞尔这些加强欧洲政治融合的举动,吕特犹如有本能反应般迅速回绝,并在与范龙佩的会面中表明,若这种愿景仍然存在的话,未来的欧元将不会有荷兰的身影。

吕特(右)曾是卡梅伦在欧洲的盟友,今日却只有前者在孤军作战。(Getty Images)

乌德勒支大学历史学家塞尔赫斯(Mathieu Segers)曾出书梳理荷欧于二战后的关系,他指出:“我们永远都不想在跨大西洋关系及欧洲中二择其一。我们都是理想主义,希望未来能把两者融合,但我们忽然发现我们已不能再选了,荷兰已是欧洲大陆的一部分,很多荷兰人对此感到反感。”今日在荷兰政坛呼风唤雨的怀尔德斯便是在这种氛围下冒起。

时势造就了怀尔德斯的崛起。荷兰于战后经历了3股移民潮,第一股于上世纪70年代发生,移入的主要是地中海及北非国家人口;1980年代荷兰收容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难民;最后一波则是来自从荷兰独立成多个小国的安迪列斯群岛。移民潮令荷兰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身份不断受到冲击,与1990年代急速发展的欧洲化及全球化一同削弱了荷兰的国族认同。

内部的政治演变令荷兰的身份问题更趋复杂,作为全球进步力量表率,荷兰政府早在上世纪60年代已着力去除过往支撑荷兰民族,以基督教为核心建构出来的社会结构,包括工会、教育系统、传媒甚至是政党等,取而代之的世俗主义及个人主义令荷兰人的国家认同出现不同解读。

近年荷兰政府曾为重组国家认同努力。2008年,国会决定兴建一座国家历史博物馆,以提升民众对自己国家历史的认识。教育政策亦有转变,荷兰历史课程的组成亦有机构监管,保证国民都能读到民族的故事,从而创造一种新的国家认同。

政府亦在新移民身上下苦功,加快他们产生民族认同的速度,他们必须要学习荷兰文,荷兰历史、文化及习俗等。其做法其实就是民族主义大师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在《想像的共同体》里面所提到的“印刷-资本主义”(print-capitalism)。当时由中间偏右自由民主人民党领导的执政联盟,显然知道国民身份认同的危险走向,但最终也未能压得出怀尔德斯。身为自由民主人民党掌舵人的吕特如今亦要将政党理念回归起点,向右倾来获取民众支持,但民众把功劳记在未做任何实质工作、也缺少解决方案,仅以“反对者”的身份在国会唱衰的怀尔德斯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