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版Bones】踏乱葬岗破解骨中密码 女法医人类学家还亡者身分

撰文: 吕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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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妮子,受美剧《Bones》启发,跨越国界时空,踏遍大半个地球,替无数无人认领尸骨寻回身份,找回他们曾经为人的尊严。29岁的香港女子李衍蒨是法医人类学家,工作是破解骨中“密码”,找出死亡真相。她踏遍东帝汶、塞浦路斯、索马里兰等战乱地带,在乱葬岗中埋首尸堆,轻轻拨开黄土,掘出骸骨,那管年代有多久远,她都要找出内战、被杀死者身份,“骨头不会说谎,在世时留下的印记是永不磨灭,成为证据,是最好的证人”。

“骨头很少说话,但有自己一套语言沟通,将人的一生记录下来。”
法医人类学家李衍蒨
李衍蒨(Winsome)自小沉迷推理故事,长大后踏上法医人类学家之路。 (余睿菁摄)

李衍蒨(Winsome)自小沉迷推理故事,受美剧《Bones》(欲骨查)启发,对法医工作产生兴趣,完成哲学学士学位后,回港修读人类学硕士,其后在美国殓房实习时,对人骨了解更深,决定赴英攻读法证学及鉴证科学研究硕士,主修法医人类学,其间在东帝汶工作,再到波兰进行生物考古学、法医人类学及法医考古学研究,从此踏上骨头不归路。

将骨头解码化成文字

李衍蒨认为,骨头低调但重要,“看不到又摸不到,却支撑著整个身体,直至受伤时才察觉它的存在”,而且“很少说话,但有自己一套语言沟通,将人的一生记录下来”。她形容,法医人类学家的工作像一个翻译,将骨头解码并化成文字。

“骨头不会说谎,在世时留下的印记是永不磨灭;找出真相不只是对家属,也是对死者的尊重及交代。”
法医人类学家李衍蒨
Winsome(右)深信骨头藏著死者生前的故事,图为她在美国迈阿密工作时的情况。(受访者提供图片)

透过验骨找出四项重要资料寻身分

她的职业,神秘又专业,香港并没有这样的工种,故不少人对其工作性质有误解,“法医需透过解剖找出死因,法医人类学家则是透过骨头找出Big4资料(性别、年龄、身高、种族),从而鉴定死者的身分,在战争或大型灾难中便派上用场,两者工作性质不相同,但需紧密合作”。

面前打扮整洁、个子娇小的李衍蒨,是个阳光女生,谈起尸骨,亦不时展露爽朗笑声,背后撑起她坚持法医人类学的理念,却绝不儿戏,她认真说:“骨头不会说谎,在世时留下的印记是永不磨灭,成为证据,所以骨头是最好的证人,找出真相不只是对家属,也是对死者的尊重及交代”。

足迹遍布大半个地球 难忘索马里兰掘坑

李衍蒨的足迹,遍及大半个地球,包括东帝汶、索马里兰及塞浦路斯,乱葬岗、万人冢,都是她专业的舞台。其中位于东非的索马里兰,是个伤痕累累的国度,1960年,索马里亚脱离英国200多年的统治,一度被誉为非洲新兴国家的典范。九年后,巴尔发动军事政变,以铁腕统治索马里亚长达22年。在1988年,索马里人因不满巴尔统治,发生内战,死伤人数据说达数十万,其间由席拉纽领导的索马里国民运动党,趁机争取自由,在1991年5月18日,宣布与索马里亚分裂,索马里兰自成一国。可是,因联合国及非洲联盟不鼓励更改现有非洲国界,索马里兰一直不获国际间承认,只有衣索比亚在其首都哈尔格萨设立领事馆。

透过目睹真相 接受现实 正视死亡

她忆述,一次在索马里兰掘坑时,当地士兵用枪驱赶围观人士,她与其他法证专家劝士兵让围观者留下,惟女士及小孩一目睹的坑内的尸体后,均当场哭起来,士兵遂埋怨她的建议,“我们跟士兵说,这里的骸骨,有机会是围观者认识的人,甚至是亲友,村民必须透过目睹真相,接受现实,正视死亡,不再困在自己的幻象内,才可放下前事,好好生活下去”。她感恩法医人类学家的身分,把她带到世界的战乱角落,“要不是入了行,恐怕不能到访索马里兰,基于政治原因,这仍是个不被国际承认的国家”。

李衍蒨坦言受美国长寿鉴证剧《欲骨查》启发入行。 (网上图片)
法医人类学家的工作除了日洒雨淋,还要忍受尸臭。(受访者提供图片)
李衍蒨示范掘坑情况,强调过程不能使用大型机器,以免粉碎骸骨。 (余睿菁摄)

东帝汶独立战争25万亡魂 家人穷一生寻亲

法医人类学家的工作,除了要忍受尸臭和尸虫外,还面对大量的文书资料整理。不像电视剧情节般破案如风,他们常经历毫无头绪的困境。李衍蒨曾在位于印尼东南面、帝汶岛东端的国家东帝汶工作,遇上樽颈位,一度自责不堪。

东帝汶在1975年11月28日从葡萄牙独立,成立东帝汶民主共和国,但九天后便被印尼入侵及占领,翌年7月成为印尼东帝汶省,接下来20多年持续爆发独立战争,造成10至25万人死亡,至今日仍不断挖出骸骨,部分家属穷尽一生,仍然在等家人下落。

靠“护身符”寻觅死者身分

李衍蒨在当地工作时,试过整整一星期苦无线索,“每日花上极多时间清洗‘出土文物’,每周处理约10副骸骨,全是年轻男性,全是无特别的身体特征”,苦无进展下,她开始质疑自己,“我是否看漏了什么?”直至当她打开一副人骨,发现他身上有一件像人骨、但非人骨的物件,“𠮶样物件头尾均经过打磨,我拿去跟警方查问,警察说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是当地每个人一出生,家人会送上的一件祝福物件,会带在身上直至死亡一刻”,她立即要求当局将信物连同寻人启示刊出,增加找出死者身分机会。

小妮子紧握双拳,“至那一刻才觉得自己有些作为,感动到几乎跪下哭出来!”她坐直身子,流露出坚定眼神:“每个人也有尊严,没有人值得用一个号码埋葬”,法医人类学家背后那份尊重人的理念,是推动她继续为尸骨发声的力量。

“每个人也有尊严,没有人值得用一个号码埋葬。”
法医人类学家李衍蒨
由石原里美(左)主演的日剧《Unnatural》,讲述法医解剖情节,吸引李衍蒨追看。 (网上图片)

后记:小妮子近日迷上讲述法医工作的日剧《Unnatural》(不自然死因研究所),更在个人网志〈存骨房〉上撰写剧评,每集给予评分,她大赞剧组在资料搜集非常认真,“身边好多人推荐我睇,我睇完第一集,哗!好有亲切感!”,她指剧集内容多涉及人体解剖,自己的工作集中在骨头处理,如获取的尸体仍有肉,便要以浸水、甲壳虫及化学溶剂等处理腐肉,甚至人手“起肉”。她又指该剧涉猎法医科多个重要命题,在科学及戏剧之间取得平衡,但笑言仍未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