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标准的双重标准

撰文: 倪文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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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迪(Salman Rushdie)的著作未必许多人拜读,但其因《撒旦诗篇》而曾被伊朗最高精神领袖霍梅尼下追杀令,在西方却是广泛为人所知。这位在英国获封爵士衔头的印度裔作家,被视为代表着批判宗教和捍卫自由的图腾,无怪乎当他日前在纽约身中多刀遇袭之后,英美众口谴责此乃对言论自由的攻击。

但近年稍有留意英美社会者,自当记得“取消文化”正大行其道。大量近代历史人物因其支持殖民或种族主义而被批判,雕像拉倒;对性小众价值稍有异议者,动辄被扣帽子及杯葛。曾经与鲁西迪一同联署反对“取消文化”的JK罗琳,便被标签为仇恨跨性别人士。鲁西迪批判宗教的言论自由重要,那么被“取消”的保守价值的言论自由又是否同样重要?

类似的问题,或许我们也可以放在政治事件来诘问。当前总统特朗普的海湖庄园被联邦调查局搜查的时候,共和党的支持者斥责这是政治逼害,但他们又是否记得自己几年之前,曾经对于前国务卿希拉里的“电邮门”事件穷追不舍?或者当时为希拉里辩护的民主党支持者,现在又有没有以同样的标准来看待特朗普对机密档案的处理问题?两者当然在案情细节和法理上不尽相同,但大多数人无疑只以事件的概梗来下定论。

看到别人的双标 看不到自己的混乱

双重标准常见,对于双重标准的双重标准亦非罕见。这里说的是只看到别人的双重标准,但没有用同样的眼光来辨识自己的双重标准。一些人热衷于批判英美社会的政治乱象,嘲讽民主灯塔的价值堕落,但自己其实也不无价值混乱。例如在台湾问题上,他们义正词严地批评美国搅局,干预中国主权内政,但在乌克兰问题上,他们竟抱持现实主义、强权即公理的心态来支持俄罗斯的侵略。

又有另一些人,对于建制派政客断绝翁媳关系而表叹息,形容这是文革式的社会扭曲。但对于支持反修例运动、支持示威者的人与“蓝丝”父母割席,他们却视之为分黑白、明是非的正义之举。这些人通常也看到别人在俄乌问题上的双重标准,但对于自己的双重标准,却又是用着另一套标准来开脱。

非话语权、说故事能解决的问题

对于双重标准的辩解,离不开将两件事情作出区分。同情鲁西迪但杯葛JK罗琳的人会说,因为批判宗教是合理的言论但反感性小众却是歧视;支持希拉里但反对特朗普的人会说,因为希拉里一时大意但特朗普心怀不轨;支持俄罗斯但反对美国的人会说,因为前者有合理的安全忧虑而后者是帝国主义;支持“黄丝”割席但反对“蓝丝”断绝关系的人自然就是说,反修例是正确的而支持政府是错误的。不难看见,说穿了就是立场的问题,非我族类为之错。

立场先行、双重标准已非社会之福,若然不正视问题本质,只想如何打舆论战,用“说好故事”来抢占话语权,那便是更加不幸。如此舍本逐末只会令社会进一步撕裂,陷入价值虚无,道理和共识不可望亦不可即。政治领袖必须深刻地认识,如此众声喧哗、价值迷失的现象乃时代危机,是资讯爆炸、媒体同温层效应、国际格局再平衡的衍生结果。若不回到道理和价值本身,正视作祟的意识形态,任何社会都只会内耗恶化,离和谐以及共善愈来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