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者辛酸谁人知
警方上月尾于深水埗进行反罪恶行动,有警员被指破坏露宿者家当,事后已被即时停职及作刑事调查。露宿者为社会边缘人士,如警员确实作违规、甚至违法行为,更须严正处理。但与此同时,社会亦须关注露宿者的困境,正视香港此繁荣社会下竟仍有不少数人落泊街头。毫无疑问,政府对此责无旁贷。
香港经济繁荣程度不用多说,不但人均生产总值在世界名列前茅,其金融中心地位甚至可与纽约、伦敦“齐名”,惟繁华背后却一直存在不少问题,露宿者问题正是其一。政府数字显示,2017至2018年度社署的登记露宿者人数为1,127人,较2013年的718大幅上升。然而此数字只仅反映曾作登记者的数字,实际无家者的数目更多。由多间大学及社福机构进行的“全港无家者人口统计行动 2015”,发现当年本港共有1,614名无家者。另外,近年露宿者成为“麦难民”的情况更是愈见普遍,社会组织协会发现2018年约有384人为廿四小时快餐店的无家者,较2013年的57人大幅倍增。
露宿成因非个人因素
本地一直存在露宿现象,社会一向有迷思将其成因归咎于无家者身上,如批评归宿者懒惰、不上进才会落泊街头,惟这严重简化了露宿成因。宏观的社经状况往往是将弱势市民逼往街上的最大推力。据本地学界、社福界的调查,香港的露宿者人数在1999年及2008年分别录得显著升幅,相信与金融风暴及金融海啸所带来的经济萧条密切关系。更甚者,香港经济自八、九十年代转型,无法适应转型的市民(如低技术工人)容易失业,陷入财政枯竭边缘,遂无奈“瞓街”。现时新型肺炎来袭,加上环球经济形势波谲云诡,本港经济未来有变差趋势,露宿人数或有机会因而上升。
另外,本港的房屋问题同样催化露宿情况。香港向来寸金尺土,过去十年住屋成本更是屡创新高, 收入有限、甚至长期失业者难以负担租住一般私楼,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住价钱较“相宜”的㓥房、板间房及笼屋,甚至因而流浪街头。然而这般的不适切房屋环境差劣(如挤迫、炎热及虫患等问题),甚至教已“上楼”的露宿人士再度“瞓街”。中大社工系教授黄洪曾调查深水埗的露宿情况,发现有超过五成半受访露宿者因“私人房屋租金太贵”而无法脱离露宿,另外亦有五成因“居住环境不理想/太热/太挤迫 ”而决定再次露宿,可见私人房屋因素对露宿者的推力之大。
然而,政府对露宿者的房屋支援亦明显不足。与普遍基层市民一样,露宿者亦面对公屋轮候时间过长的问题。而且露宿者大多为单身人士,在公屋轮候机制下要成功上楼的难度更高。但无家者在公屋以为的资助房屋选择不多。现时受政府资助及由社福机构自负盈亏的宿舍数目只有636个,还不到整体露宿者数目的一半。更甚者,脱离露宿“行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如露宿者须有稳定住宿、方能稳住就业、建立储蓄、甚至重建自信等,然而上述宿位供无家者暂住时间有限,约六成的宿位只供限住六个月,甚至很多宿舍均无社工跟进个案,露宿者即使轮得宿位,但要真正告别露宿生活,只怕是缘木求鱼。
政府须扶助而非赶绝
更教人失望的是,政府的态度并非扶助露宿者重新融入社会,反而是采取激进的驱逐政策。政府设露宿者登记制度,用意只为统计为多,而非为露宿者提供后续支援。而且,政府取态一向希望阻止无家者于公众地方露宿,以深水埗通州街公园为例,为阻止露宿情况,公园凉亭因而洒上臭粉、掘空上盖、加设石春路,甚至一日至少洗地四次,而且浴室会在入夜后锁上,避免露宿者聚集。此外,园内长椅亦曾加设“扶手”,阻挠街友睡觉。另外,民政署及地政署甚至试过直接围封经常有街友露宿的市区天桥底,这一切做法并非解决露宿问题,而是想“解决”露宿者本身。
警方疑破坏露宿者家当,甚至攻击露宿者本身,再次折射出无家者于社会中的地位。政府再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而是要制定全面的无家者政策,为无家者提供长期、具支援的住宿属可为首步。政府近年着力以组合屋方式兴建过渡式房屋,理应同以此法为无家者提供较长期的过渡住宿。长远上政府亦应致力改变社会观念,毕竟无家者并非必定为“好食懒飞”,不少如常人般努力工作、贡献社会,却只因种种因素和挫折而无奈露宿,政府须积极去除加诸于无家者上的负面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