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翁逼不得已杀妻 折射吃人的社会制度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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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勒死病妻的黄国万(黄伯)周二(1月8日)获法院开恩,判处一个扣除还柙时间后近乎即时获释的判监刑期,将重获自由。
黄伯获得轻判,社会莫不庆幸。这份庆幸反映社会上下深明,黄伯杀妻是逼不得已。甚至可以说,杀人的真正凶手是香港的社会环境和制度。

同偕多年的妻子、由自己亲手照顾起居饮食的妻子,在自己眼前被勒颈至断气。再多的同理心,都不足以真正明白黄伯的内心挣扎——那种逼不得已,那份难受不已。

黄伯的妻子生前中风瘫痪已三年,由年届八旬的他悉心照料。但他担心自己若先行一步,遗妻将孤独饿死;加上抑郁,令黄伯相信死亡是令妻子解脱的方法。最终,他在前年亲手勒死妻子,并向警方自首,陈明老年人的境况,有如以死相谏。

黄国万弟弟事发后,对兄长涉嫌杀妻一事仍然激动,认为兄长应该寻求协助。(资料图片)

社会保障不足 宿位人手俱缺

黄伯曾言:“这是社会问题,是穷人必要行的路。”基层长者不如有钱人般,可以入住私家医院、聘请私家看护等,他们靠的只有公营服务和社区支援。然而,政府提供的长者服务长期不足,令基层市民无所依靠。正如立法会议员张超雄的求情信指出,政府资助的长者暂托服务短缺,黄伯居住的东区至今只有三至六个位,且长期没有空缺;而津助或合约院舍最少须轮候三年,去年逾6,600名长者临终前也未有宿位。

或许有人会问,黄伯不可以找社工帮忙吗?事实上,黄伯妻子的个案确有医疗社工跟进,但社工主要是协助申请福利和援助,帮忙照顾黄老太的时间和空间有限。在那名医疗社工离职后,黄伯亦再没有找社工帮忙,一力承担照顾太太的责任。

可以看见的是,悲剧发生不只是黄伯一时想歪,也非因他不寻求帮助,而是香港社会对长者的保障不足,他没有甚么选择。正如黄伯也明白,这不只关乎他和他太太,也是香港的社会问题。若然社会保障充足,这类悲剧或可避免。而高等法院今回轻判杀人这种严重罪行,正因法官明白两老的困境,能够想像他们承受的心理折磨。

黄国万伯伯杀妻后,一度想轻生。留下性命,是要控诉双老困境。(资料图片)

解铃还需为官者

然而,法庭并不能完全解决社会问题。能够带来改变的,唯有政府。香港政府长期以自由社会自诩,香港每逢获评为“最自由的经济体”,均大表欢迎。这种意识形态背后假设,社会每人皆为一己努力,负担个人的生活需要,不论贫或富。于是,基层津贴、医疗或长者保障等基本福利都被视为恩泽,政府只提供有限的社会保障,并一直拒绝推行全民退保。这种自由观的蒙蔽令人看不见社会的实际境况:在院舍宿位不足、长者津贴不够、社工人手有限、公营医疗超负荷等多重夹击下,很多人根本没有甚么选择可言。自由的制度反而造成不自由的人。

黄伯的悲剧反映出双老照顾的社区支援不足,除此之外香港还面对贫穷老年、病患长者等诸多问题,社会必须正视。正如《经济学人》2015年的“死亡质素指数”指出,香港的医疗保健及善终环境,落后于台湾、新加坡、日本、韩国等。这种恶劣的环境由社会政策和制度造成,而政策和制度的制订者正是我们的政府和立法会。

但讽刺的是,最需要明白社会现实的人,未必理解这道理。在黄伯判刑的同一天,特首林郑月娥指出,自己年过60岁都每日工作十多小时,推论长者综援资格由60岁提高至65岁合理。固然,部分人的确年过60岁都胜任工作,但那是一个乐意的选择还是为势所逼,却是一大疑问。若然香港人的生活没有真正的选择,官员拿社会的现实状况来讨论,只是毫无意义之空谈。

黄伯说:“要更多叻人带我们蠢人行。最紧要帮我们这些蠢穷人,多些选择多些路,就少好多悲剧。”要改变香港吃人的社会制度和环境,我们能够乐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