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腊亲王与百年世界 自由、平等与民主的变奏
英女王丈夫菲腊亲王上周五(4月9日)近百岁而逝,终年九十九。此位被英女王形容为其“力量与支柱”的爱丁堡公爵,大半辈子襄助伊利沙伯二世而甘当配角,如今盖棺英国以至世界各地均赞誉有加。其在世百年见证了世界巨大之转变,同时英国王室亦象征着传统而稳定的价值观念,堪以映照当下社会。
菲腊1921年生于希腊科孚岛,其父为希腊与丹麦王子,生来拥有两国王位继承权,母为来自英国王室的爱丽丝公主。当时的欧洲刚历第一次世界大战,德意志、奥匈、奥斯曼等帝国相继没落,但希腊、意大利、丹麦、英国等仍为君主制国家。不但如此,其时欧洲王室之间通婚堪为必然,与现今威廉凯特、哈里梅根之联婚大为不同。百年前旧世界虽然已经开始瓦解,但新世界尚未完全来临。
菲腊先后于法国、英格兰、德国及苏格兰求学,1939年十八岁之时加入英国皇家海军。其间佐治六世亲临巡视,菲腊奉命保护其远房表妹伊利沙白与玛嘉烈。此后二人相恋,菲腊于战后之1946年向佐治六世提亲,翌年完婚。之后的就是历史。
自由与责任 阶级与枷锁
今人看英国王室,或觉其封建守旧。因大伯爱德华八世逊位,伊利沙伯作为佐治六世之长女,便注定要终身背起英国君主之职责。菲腊与她虽为自由恋爱,但因妻子于1952年登基成为英女王伊利沙伯二世,菲腊亦不得不放弃其表现出色的海军仕途,自此陪伴王侧,一辈子扮演最佳男配角。然以今人之眼光看上一代传统,亦折射出两个时代文化之不同。菲腊亲王即或如剧集《王冠》描写般曾桀骜不驯,但其与英女王无疑也选择了奉献毕生以履行使命,以王室为国家提供团结与稳定的力量。这是不自由,还是愿意终身委身的自由?
活在廿一世纪,不少人觉得人生应该是自由的,由职业到生活方式,都不应该如菲腊亲王等人般受尽束缚,更遑论王室制度本来就象征着极度强烈的不平等。此亦解释了为什么哈里王子与王室决裂,其妻梅根在电视节目上公开批评英国王室,在崇尚自由平等之美国赢得掌声。但诚如十八世纪法国思想家卢梭所说,“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若以为没有了王室,世界便能自由平等,也是想得过于天真。一句“成功需父干”便说明了在没有封建体制的香港,人的出生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命途。看看那些在㓥房成长的孩子,谁能说他们又活得真正自由?自由与平等可以说是启蒙运动以降人类社会的伟大追寻,但枷锁非但无处不在,而且深根于经济及社会结构之中,容易不为人所察觉。
欧洲王室与平民通婚的故事虽然今天屡见不鲜,除了威廉之妻凯特及哈里之妻梅根之外,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六世(King Felipe VI)2014年迎娶的莱蒂西娅(Queen Letizia)亦为平民出身。惟菲腊亲王逝世后,费利佩六世致英女王的慰问中称其“亲爱的利利伯姨姨”(Dear Aunt Lillibet),亦提醒了不少人伊利沙白二世对上五代之维多利亚女王,亦为费利佩六世对上六代之祖辈,二人是远房亲戚。从这个角度看,欧洲王室也可以说是贵族的俱乐部,与平民百姓之间泾渭分明。
象征的王室 离地的政客
今天欧洲王室在民主政治的发展下更多只是国家象征,对一般人民而言可谓不痛不痒。但贵族之间的俱乐部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变奏存在,那就是欧盟的建制精英。全球化、开放市场、人口与资本的自由流动,获益的往往是资产阶级和既得利益者,低下阶层丢失饭碗或收入骤减者不计其数。英国基层支持脱欧以减少东欧移民,法国和德国的右翼政党打着排外牌而在选举中一呼百应,皆可见欧洲人对欧盟离地精英已经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经济及社会政策对平民百姓的伤害有多大。政府虽为民选,但在他们心目中并不代表人民,民主徒具虚名。
如今英国在首相约翰逊带领下脱欧了,法国总统马克龙关闭了其母校国家行政学院(ENA)以革除精英主义,但意大利又找回了欧洲央行前行长德拉吉回来当总理,德国总理默克尔将于年底大选后交出权力,欧洲国家能够重新“接地气”,重建国民对民主政治的信心吗?这些问题比起仅为虚位的王室存废,或许更值得政治领袖以及社会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