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潮揭示千疮百孔 官民须正视经济不公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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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浪潮”席卷香港,揭示了繁荣背后的千疮百孔。现时局势稍为平静,各界纷纷出谋献策,其中提倡重启政改者不乏其人,普选或将成为未来数年的主要议题。回归二十二年,四任特首的管治能力、认受性均强差人意,重启政改或许有助重建管治团队威信,是当做的事。但必须认清,结构性经济不公也是社会问题的根源,如果各界对此视若无睹,就算落实普选,市民的生活也难以改善。

1984年12月19日,戴卓尔夫人在北京签署《中英联合声明》,确定香港回归。(资料图片/视觉中国)

民主是个好东西,但却不是能医百病的仙丹。早于1984年,中英草签《中英联合声明》前后,已经有人思考过“一国两制”、“港人治港”的内涵问题,其中,一些主张民主回归的学者如政治经济学家曾澍基,除了建议设立民主制度,还提出应改革香港的放任自由经济,这种见解至今仍弥足省思。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在《中英联合声明》的第五款承诺“香港的现行社会、经济制度不变;生活方式不变”。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为免香港人心惶惶,许下“不变”的承诺并非毫无道理。但社会环境不断变化,假设制度一成不变,显非理性。更何况,自由放任市场在英殖时代已然问题丛生,成为社会的潜伏危机,为了稳定而不去正视个中问题,实属一叶障目。

在香港近年的社会运动里不时看到英国国旗高扬,反映了小部份市民的恋殖心态。“一国两制”实践二十二年来确实未如人意,但若因此视殖民地为乌托邦,其实与官员对香港种种问题熟视无睹一样,只是自欺欺人的一体两面,曾澍基在1985年出版的《香港政治经济学》颇能切中时弊,道出殖民时期的社会问题。

自由放任经济问题丛生

至少教科书会这样说,香港的繁荣是从殖民地时期开始的。但左翼经济学家会问,英式自由放任经济是否能够为人民带来幸福?曾澍基在〈谁在吃免费午餐?〉一文指出,1961年香港的坚尼系数为0.49,到了1971年,香港工业发达,坚尼系数只稍为下降至0.44,同年日本、韩国、台湾的数字分别为0.39、0.36、0.31,到了1981年,香港的坚尼系数却上升到0.45。1971年及1978年,最高收入的10%家庭所得占全港总收入比率分别是34.6%、37.2%,同期,最低收入的20%的家庭所得占全港总收入比率分别只有6.2%、4.5%。

不少人会说,香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经济起飞是一场奇迹。但经济繁荣背后,却不能为整体人民带来幸福。香港政治制度不民主固然是值得提出的问题,香港的经济不民主,同样不能忽视。香港的一次分配不均,在二次分配上政府也少有作为。曾澍基在〈是将财政预算现代化的时候了〉指出,香港的预算案只是一份短线的理财帐目,这令压力团体只关注年度开支增减,未能从长远规划作出批判。政府的财政虽然极其稳健,就算在八十年代中期面对赤字,财政储备却仍绰绰有余。

曾澍基另在〈港府陷入了结构性赤字危机?〉一文中指出,当时“港府财政状况之‘佳’,几乎举世无匹”,但政府在再分配上却少有作为。字面上看,在1972到82年间,政府的社会服务支出平均年增长为32%,但曾澍基也指出,由于港府本来就没有什么针对财富的“再分配”,故在实施措施后市民的财富收入比例仍然悬殊。

香港贫富悬殊严重,由居住环境已可见。(资料图片)

就算不从劳福的角度看,香港的经济又真的“自由”吗?曾澍基在〈“港人治港”的第二步〉指出,以资产总值计算,置地、怡和、太古集团、太古地产占去当时头五位中的四个,牢牢掌握地产、贸易、航空等产业的主导地位,其他国家的企业“虽然愤怒几形于色,亦无可奈何”,与自由竞争的理念背道而驰。

不合理事物应被扬弃

曾澍基一度期望回归是改革自由放任市场的契机,他在〈如何探索香港未来〉中明确指出,为突出高度自治,《中英联合声明》强调社会、经济的不变无可厚非,但“事物不断变化”,且“合理的事物自然要发扬光大,不合理的事物亦必须抛弃或予以改革”。

距离签订《中英联合声明》已有三十五年,合理的事物有否被发扬光大?不合理的事物有否被扬弃?今天,香港的贫穷人口近百万,政府财政开支仍紧守所谓量入为出原则,特区政府虽就《竞争法》立法,但竞争事务委员会却犹如无牙老虎,对照殖民时期的社会问题,市民并不感到恍如隔世,甚至感到似曾相识。

对于很多香港人来说,不民主的政治体制是香港社会问题的症结,甚至连一些建制派如前立法会主席曾钰成也提倡重启政改。但相信不少人都记得,在2007年特首选举,民调显示曾荫权与公民党成员梁家杰竞选特首,曾荫权获得压倒性支持,在民主选举也可望获胜。那么,曾荫权在任内称得上善治吗?其任内不乏严重损害中下阶层权益的政策,如领汇上市、未有适时重建居屋、甚至一度建议为生果金增设门槛,等等。如果他日普选,又是否会出现另一个曾荫权?

当然,如果有普选,我们可以在下次选举投票拉倒不称职的特首,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制约他,令他不敢任意妄为,但如果市民根本认识不到社会的问题根本在于经济不公,甚至以为民主是社会问题的唯一症结,恐怕香港只会被另一个曾荫权再耗损数年。

“六月浪潮”犹如当头棒喝,也许令京港官员都觉得要做点事,但如果他们片面地认识香港问题,社会积弊不但得不到解决,更只会令民怨愈滚愈大。无论管治者还是人民,都必然冀望社会繁荣,但过去所谓的繁荣,其实根基不稳,背后甚至满目疮痍。中央、官员、政客、市民是时候痛定思痛,完整认识香港问题的根本所在,才有机会迈向真正的安定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