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代都市人的孤独、自我中心、迷惘 导演:想人们找回连系
一座座小岛,默然屹立水面,乍看起来互不相关;水平面下,却紧密的相连着。英国一位诗人John Donne曾经写下”No man is an island”(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比喻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亦因为此,香港年轻导演黎明昕拍出“狮子山下2017”其中一部作品——《孤岛》。
这是关于一个打散工、做兼职为生的青年,在交友App遇上外佣、其他女子的故事。黎明昕细心地讲述创作的概念:“我并非试图以废青、外佣、交友App作为符号,去堆砌某种东西,而是想呈现出都市青年的普遍状况与精神面貌。”
网络世界追逐“被别人需要”的感觉
黎明昕曾经参与网上外展计划,要利用交友App,在对话中提醒其他用户注意安全性行为。期间,他隐若察觉到人在网络上,与在现实中的不同,“在网上与不同的人沟通、说话,我会不断思考,为什么对方会约一个初相识的人出来上床;也会见到自己认识的人,发现他在网上与现实之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其中一位编剧温文豪,亦曾透过交友App认识朋友,在网络上邂逅不同帐号:没有交流、单方面说话、双方对话、相约见面;黎明昕整合自己与温文豪的经历,扣连到自身所思考的一些问题上,他试图分析:“在App上的人,行为模式好相似,例如一个人在现实中不被别人需要;在网上他只要稍为关心别人,带给对方一丝的温暖,就会觉得自己被对方需要着。可能这关系好快就完结,但立刻便可以再找下一个需要他的人,于是不断经历到被人用完即弃的感觉。”
他对交友App本身没有好与坏的评价,纯粹对这种使用方法感到惋惜:“我觉得在城市人在这么繁忙、孤独的状态下,有个App可以抒发,的确是更加方便;却又因为太方便,导致交流变得太廉价、太容易放弃。”他思考片刻,道出自己的一点寄望:“希望使用的人,能花多点时间去了解其他人,不要在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草草了结。就像故事主角H与Anna,若能好好沟通,可能会成为好好的朋友。”
自我意识过份膨胀:每个人都对别人的事没兴趣
访谈期间,聊到天南地北,黎明昕谈到一次到中学教戏剧的经历,一位学生向他控诉教育制度“好Bullshit”,他问学生要是不用上学想做什么,学生回答说想打机。于是他开始与学生分享,说打机其实也是打完一个游戏,再接着打另一个游戏,二人一直倾谈下去。事后一位老师私下找他,告知那位学生有情绪问题,并指校方正在跟进。
他有点不忿的说:“我觉得学校没有正视问题,学生当然不懂自己去想。本身提不起对学习的兴趣,没有人启发他多想一点,原来学习与打机得到的满足感可以是对等的;于是变成学生因为不喜欢读书,所以喜欢打机。”老师对学生真实想法懵然不知,只用自己熟悉的“情绪问题”解读学生,形成恶性循环。
“当人们对别人失去了好奇心,只想知道自己的事情,对他人毫无兴趣,变得十分自我,最终却原来连自己都不了解。作为一个拍电影、会观察生活、观察别人的人,我想有一点分享,或者回应。”《孤岛》所描绘的都市、人的特质,正是他观察到的现状;分享自己所见所想,亦是他的目的。
“不是废青,是我观察到的年青人”
在影片中,H打散工、兼职过活,面对着与Anna的关系,感到困惑,他最后选择中断联系,再去寻找下一个连结的对象;他的朋友Dickson在面对困难时,会找寻一种“信仰”,在片中是人生课程这形式;另一位朋友John,仿佛知道自己想去Working Holiday,体验外国生活,到头来却又发现,原来自己无意实行。
三种身处迷惘中的年青人,都容易被称作“废青”,黎明昕果断地说:“我想拍的不是废青,是年青人,是我观察到的人。”在他心中,这不是一个准确的词语:“现在说话愈来愈简洁,以前我可能会说他常留在家中,靠散工Freelance过活。现在却习惯用废青一词终结所有讨论的空间、可能性,主流大众养成这种习惯,就没有其他诠释、理解的方式,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消费。我关心的,始终是这三人为了什么而活、他们的选择,如何再影响到他们的下一刻。”
年青人的孤独、网络上追逐着用完即弃的感觉、人们自我过份膨胀而不愿理解他人,以上种种,成为了淹没陆地相连部份的海水,使现代都市人表面上形成无数孤身只影的岛屿。黎明昕借用这个意象的原意,他心底里寄望人们找回与他人的紧密连系、加深彼此了解的愿景,亦呼应John Donne在诗末写下的"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It tolls for thee."(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