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罗瓦|反传统笔触用色画出“革命女神” 印象派伟大的滥觞
《自由引导人民》(亦不时被称为《革命女神》)大概是无人不识的名画了,画家是德拉克罗瓦,法国艺术最重要的承先启后人物之一。
影响德拉克罗瓦的前人
我们在过往的文章已多次提到欧仁・德拉克罗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的名字,从几段故事之中,可以看出德拉克罗瓦对绘画的意志。
根据一些传闻,年轻的法国德拉克拉瓦(Eugène Delacroix)看了英国风景画家约翰・康斯特勃(John Constable)的画,便决意要把他刚完成的《希阿岛的屠杀》(The Massacre at Chios)拿回家,把背景的天空重新绘画了一遍。他这样做,因康斯特勃是世界上最懂得画天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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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阿岛的屠杀》让德拉克罗瓦崭露锋芒,可是在看惯《荷拉斯兄弟之誓》(Oath of the Horatii)等古典杰作的评论家眼中,《希阿岛的屠杀》虽画新近发生的事件,但主题并不清晰,没有骑士举剑宣誓的场景,没有波澜壮阔的两军交战,只有一群陷入绝望或已死的人。
德拉克罗瓦另一学习对象,是他早逝的前辈西奥多・杰利柯(Théodore Géricault,1791-1824),最著名的作品是《梅杜莎之筏》(The Raft of the Medusa)。有说画面中央垂下后脑袋的死去男人,正是以德拉克罗瓦为模特儿。杰利柯教会德拉克罗瓦的,有光影对比的表现法,亦有表现慌乱场景而不失秩序的高超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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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德拉克罗瓦的最大竞敌之一,可说是新古典主义的头号人物安格尔(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以《瓦平松的浴女》的完美地描画出女性胴体闻名于世。虽然德拉克罗瓦受过新古典派的训练,但他后来对之多加批评:“冷漠的精准不是艺术,⋯⋯主流画家所谓完美的心态,只适用于索然无味的艺术。”
印象派的先行者
德拉克罗瓦受过学院派的训练、作品被沙龙接纳,因此仍被视为“老派大师”(Old Master),但已经属于最后一批了。后来兴起、被视为反叛的印象派画家对抗学院派、被沙龙展拒诸门外(所以走了去办“落选沙龙展”),但正是印象派掀起了现代艺术的序幕,而德拉克罗瓦是印象派最重要的学习对象。
德拉克罗瓦原则是捕捉世界当下的氛围。若要捕捉流变世界中当下的一刻,就要如武侠小说中讲的“唯快不破”,他曾说:“假使有人从四楼的窗跳下来,若你缺乏在他著地前就完成一幅速写的技巧,那你这辈子大概就不可能画得出伟大作品了。”大概只有绘画狂人才讲得出这句话,亦可见德拉克罗瓦在语言使用上亦颇有才华。
马奈与莫内等印象派画家,与高潮迭起的现代艺术,过半不再追求画得像真,如摄影那般再现事物的真实原貌。现在摄影界有所谓的“松郁朦”——松散、晃动、朦胧,印象派的画作都齐集这些特征;若要追溯艺术史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回到巴洛克时期的大师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他画神话故事,亦画宫庭中的达官贵人、郊外乡村的景观,他与学徒团队大量制作的巨型绘画最为震撼,可以看出鲁本斯最大的目标,在于表现人物与场景的动感。
德拉克罗瓦着重绘画中的颜色与动态,多于作品“完成度”是否足够,即轮廓够不够清晰、或形状是否公整。印象派的画作一开始被评论家批评“根本还未画完”,在这方面德拉克罗瓦可说是鼻祖了。就如后来法国现代艺坛的景象,每次德拉克罗瓦展出作品都得到好坏参半的评价——支持者热情盛赞,批评者刻薄无情。
德拉克罗瓦所画现世的生活,在当时的语境,不少都相当富政治性。他曾随外交官到访摩洛哥与当时的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在当地完成了超过一百幅作品,表现这片土地与人民。
不要古典,只要浪漫的《自由引导人民》
还是不能不谈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德拉克罗瓦当时的法国处于革命与反革命的时期,共和与帝制复辟交替斗争,人民的生活之中总散发著强烈的能量。
《自由引导人民》描绘1830年的法国七月革命,人民推翻波旁王朝的查理十世(King Charles X),促成奥尔良王朝(七月王朝)成立。德拉克罗瓦在1830年秋天就画了这作品,想当然他画的不是理性、客观的新闻报道式插图,而是经过他自观的神话化、象征化后的场景,是浪漫主义的。
亦因此,这幅画是德拉克罗瓦直接的政治表态,表明他同情与倾向共和的一方。因而对于保守的帝制王权来说,这是幅颇激进的作品。
画中寓意自由的女性,一手挥动飘扬的革命军三色旗,但一手握著附上刺刀的鸟枪,踏著死者的尸体举步踏前,在形式上,众多遗体亦成为了女神的底座。画中主角自由女神的形象来自古希腊带翼的胜利女神尼刻(Nike),她不时被描绘为袒露半边上身。此处可见德拉克罗瓦虽反对新古典主义,但他并没抛弃欧洲传统的文化根基,只是加了自己的诠释。
今天的我们看惯后来印象派与后印象派等作品,或会觉得这幅画的人物画得非常清晰,但在当时的观众与艺评家眼光不如我们,他们当中不乏有人认为此画“脏乱”。只要跟新古典主义等传统画作一起看,即看出德拉克罗瓦在技法上创新。
在色彩方面,在灰调与土色系之外,天空与众人的服饰中亦多处用了这红、白、蓝三色,在整幅画中互相呼应。德拉克罗瓦直接使用颜料的原色,涂抹在画布之上,这亦成为印象派的常用技法。德拉克罗瓦的笔触有确实勾勒出人物与事物的轮廊,但不如传统画作那样刻板。画中达文西式的金字塔(三角)构图,其实亦跟《梅杜莎之筏》的构图颇相似。女神虽处中景的位置,但因她占了金字塔中央至塔尖的部分,而成为构图的主角,而前景的尸体与后景的群众,结合起来让画面非常有层次感。
整幅画同时成功捕捉到暴力而充满混乱的现实场景,与坚定的爱国理想精神,有评论指德拉克罗瓦为革命留下了最富魅力的标志。
向宗师致敬
德拉克罗瓦的一生甚至到死后,都在争议之中,在艺术界他受的爱戴比敌视多。在这位大师离世后,他的画家后辈方丹—拉图尔(Henri Fantin-Latour)曾画《致敬德拉克罗瓦》(Homage to Delacroix),将德拉克罗瓦镶表成画作,被马内、波特莱尔等影响后世的画家文豪包围,为这位现代艺术的宗师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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