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培安传奇|新加坡草根书室栽种素叶文学保存香港|许迪锵

撰文: 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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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九八○年代初,不记得从哪儿读到英培安的作品,知道他的一点经历,就在《星岛日报》上我的专栏里写了一下。这文不晓得培安怎样读到,他写信到报馆和我联络,由是开始了我们四十年的交情。

一个旅人在冬夜 | 文:许迪锵

我最初读到的应是英培安的匕首式散文,针砭时弊,尤其喜欢嘲讽孔夫子(用的笔名是孔大山),而我们知道,新加坡自诩以儒治国。在统治者的蛋里挑骨头,难免招来当局不满。那年代新加坡政府要整人,最简单的莫如说你是共产党。培安当然不是共产党,但说你疑似,也就够了。

英培安(资料图片)

培安就曾给抓进警局关柙,说涉嫌受查。按大英帝国老规矩,治安部门可以不用任何理由把人拘禁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内如不提罪名起诉,就要放人。培安当然不会给查出甚么把柄,四十八小时后依法释放,放出警局,走不了几步,又给抓了回去,继续调查。我们可以想像:他左脚刚踏出警局,右脚就给拖住,说英先生对不起,请你回来继续协助调查。就这样,他放了又关,关了又放,出出入入,算是蹲过两三个月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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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若干年后,我们终在香港会面。他每次来香港,大都是住佐敦附近的一家旅社,我就和他到佐敦商务(当时还未开,现在已结业)隔邻的一家斋铺吃饭。这几年每经过商务,也作兴到那儿吃个斋,依依稀稀缅怀当时我们坐过的位置。培安后来开了草根书室,Grassroots Book Room——算不算有点新加坡味的英文?他问我要了点素叶的书,这以后他来港,总是说要给我结书账。

我知道,书室的生意不怎么好,素叶出的又是冷门书,哪有甚么账可结?但账我照收,只能坚持请他吃饭。他后来办《接触》杂志,《素叶文学》一九九一年十一月第三十期英培安〈官僚还是压制——记一次申请出版杂志的经验〉一文所写,也许就是开办《接触》的经验,这杂志后来刊用了不少素叶的文章,我可以想见他独力支撑的吃力。

《素叶文学》一九九一年十一月第三十期英培安〈官僚还是压制——记一次申请出版杂志的经验〉

培安后期的主力应在小说。长篇先是《画室》,继而是分量同样重的《戏服》,想不到他对粤剧也有研究。最后的一部是《黄昏的颜色》。《戏服》新书座谈会上,他徇众要求唱了一段〈客途秋恨〉,唱腔是戏台南音,而不是地水南音,相当配合书的内容。读培安的小说,我感觉到文字背后的那颗心,很有巴金式的炽热。

我还是喜欢他散文那种鲁迅式的冷锐。小思老师一位学生二○○六年去了新加坡南洋理工任教,常去草根,和培安很熟。她说培安对人坦率热情,直话直说,从来不加保留,自然也从不阿附权贵。正是这种文风和个性,先让他吃了“牢狱”之苦,后来又给某文人控告诽谤。原来在新加坡要整人,最方便的就是告人诽谤。

左起:英培安、许迪锵。摄于2017年,新加坡国家图书馆。(作者提供)

有一位培安支持的反对派,给政府这个那个部长控告诽谤不下六七次,用我们香港俗话说,就是被“告到甩裤”。提到被控告,培安还是很气,虽然,这类打压人的伎俩,从没让他泄气。他在创作上的努力,对推动文学的热情,这十多年来终也获得社会的确认和国外文学界的重视。

大概是○六、○七年,培安发现有前列腺癌,这种癌发展得较慢,吃的药含有荷尔蒙,也许这样,他唇上原先留的那两撇胡子没有了。现在才想到,怎么没问一问他留胡子是不是想学鲁迅。而留在我的记忆中的,将永远是那小胡子英培安。

【标题为编辑撰写。文章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

作者简介|许迪锵,广东开平人。香港浸会学院中文系毕业。从事编辑工作;曾任《香港文学》美编,星岛日报《诗之页》、《读书》、《文学周刊》等主编,并与友人合办《大拇指》杂志及素叶出版社。曾任职出版社编辑,工余亦参与出版素叶文学丛书。作品有《南村集》、《形势比人强》、《中国语文不难学,为甚么我总是学不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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