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岂可任由汇丰亏欠港人？

与香港紧扣相连的汇丰银行母公司汇丰控股，因受英伦银行“审慎理财”的压力，上周宣布收回2019年第四季的派息决定，并预告2020年全年将不派息、不回购。消息一出，引起港人哗然。对众多港人而言，汇控派息就像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必然，稳健的派息政策亦令不少港人视投资汇控股票为退休计划之首选。这次汇控收回派息决定，对一众“食息”退休人士更是晴天霹雳，尤其是去年第四季股息已于今年2月除净，不少人讨论此举是否违法，更有小股东筹组联盟“维权”。

平情而论，上市公司派息是企业决定，关键在于公司是否有盈利，如果公司有经营困难，总不能强求其继续派息。然而，汇控并非没有盈利，虽然世界经济正面临重大压力，但汇控仍有充足资金，核心一级资本充足比率达14.7%，比2008年金融海啸时高近一倍，显然“爆煲”风险未见，香港金管局也已澄清没阻止银行派息。事实上，要求银行不派息乃英伦银行和欧洲央行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为了保障区内经济所作的决定，但汇控盈利主要来自香港业务，股东也以香港及亚洲区为主，汇控屈服于英国当局的政治压力而收回派息决定，无视多年来与其休戚与共的香港股东的利益。

汇控与香港关系深厚。汇丰银行成立于香港、发迹于香港、成名于香港，与香港并生一个半世纪，早已成为香港标志之一，也是香港首个打进国际舞台的本地“品牌”。同样地，香港也为汇控带来了丰厚回报。先不论早期汇丰的主要业务是以香港为基地，为中国大陆与英国之间提供汇款和担保服务，即使汇控今日已成为跨国企业，但其大部份盈利仍来自香港。

世纪供股共渡时艰　百载情谊换来背叛

许多港人对金融海啸后汇控“世纪大供股”记忆犹新，当年汇控因涉足美国次按而损手烂脚，亏蚀多达155亿美元，被迫供股集资以强化资本。管理层向持股占逾两成的香港股东放话求助，结果如愿以偿，不少港人不惜大花金钱供股，共渡时艰，保住这只香港“狮子”。如今汇控却在自身业务未见严重受挫的情况下，牺牲一众香港股东的利益帮助英国解困，又怎能教港人不气愤呢？

另一边厢，英伦银行的审慎理财通告中，除了期望银行不派息外，更指银行应停止向高层派花红，汇控却未有清晰回应。这不禁令人联想起引发金融海啸的一众金融机构高层在闯下大祸后仍可以安然领取巨额花红的荒谬往事。汇控对股东开刀毫不迟疑，对高层花红却似有顾虑，也令人质疑其停止派息的合理性。

汇控此番行事，港人看在眼里，如同恩将仇报，迅即重新挑起汇控是否应迁册回港的讨论。汇丰银行虽然成立过百年，但至1991年才正式成立控股公司。当时，香港主权将于1997年回归中国已成既定事实，但香港社会充斥对内地政治环境的忧虑，许多人因而移民外国，汇丰的大股东及投资者同样担心香港前景，加上其时公司全面收购英国米特兰银行，在英国监管要求下，遂将控股公司设立于当时认为相对稳定的英国。

时移势易，回归以后香港的不确定性消除，而汇控经历近三十年后终究还是背靠香港，其业务与盈利都以香港及大中华地区为主。按汇控2019年年报，其列账基准收入有49%来自亚洲地区，反之欧洲只有29%，显示其业务大部份在亚洲而非欧洲。以盈利而言，单是香港便为汇控带来120.49亿美元的税前盈利，而汇控全年税前盈利为133.47亿美元。相比之下，即使扣除控股公司的整体支出后，英国的银行业务税前盈利只有11.7亿美元，香港的盈利是英国的十倍有多。

美银证券在汇控受压收回派息决定后发表的简报更提到，除了业务与盈利之外，汇控28%股东为香港散户，11%为内地个体，推算其比例超过英国股东。另外，汇控最大股东为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第二大则为持股量占约7%的中国平安公司。美银证券明言，亚洲地区发展的动力远比已发展的欧美要大，汇控继续留英早已不合时宜，应迁册回港集中于大中华和亚洲地区业务。

该做英国跨国银行　还是香港跨国银行

事实上，英国近年在脱欧和欧洲经济衰退等压力下前景不明，主张汇控迁册回港的呼声不时响起，2016年汇控曾就此展开讨论，最终否决，理由是英国的“监管架构与司法制度获国际认可”。然而，香港与伦敦同为成熟的国际金融中心，上述理由的说服力显然不足。

企业是否迁册基本上是市场活动，但从汇控的发展历史，可见当中离不开政治角力。从汇控业绩可以看出，香港为其带来丰厚的回报，汇控亦一再表明视香港及亚洲区为发展中心；另一方面，英国不见得有为汇控提供比香港有利的营商条件。或许过去一直未有明显的动机，促使汇控大费周章将总部迁回香港，但英国监管机构此次粗暴阻止派息，正好作为一个契机，让汇控管理层认真思考继续留英是否明智。“收回派息”事件发生后，便有传闻指汇控管理层内部出现不满声音，有人更提出要重新思考迁册回港。

很明显，汇控此前不迁册回港并非因为香港这边的“利益”不足，而是香港未善用手中资源合理施压，使汇控明白迁册回港的重要性。2016年，汇控定下了“以伦敦为总部、以亚洲为主”的策略重心，听起来华丽，但实际反映出香港一直对其过于“仁慈”，市井一点去理解，这口号与“吃里扒外”无甚差别。许多香港股民一直抱持着对汇控稳健派息的期许而默默支持，持有汇控股票的散户近日叫苦连天，然而他们即使如何不满，充其量只能变卖汇控股票。但汇控股价积弱多时，不少股民早已成“股蟹”，此刻变卖虽可宣泄不满之情，却要蒙受财务损失，难以谓之良策。

无论如何，一场收回派息风波，让香港人看清楚汇控远在千里之外的问题—当一间业务和盈利皆以香港为主的公司受英国政府监管时，英国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不但影响公司运作，更不惜牺牲众多香港小股东的利益。跨国企业业务可以触及世界每一角落，但总要有落叶归根处。港人应诘问，汇控到底是以服务英国为主的跨国金融机构，还是借助香港优势经营得风生水起的银行？答案显而易见，既然如此，汇控理应果断迁册回港，名正言顺做一间以香港为中心、面向全球的金融巨擘。

港府不妨刑德兼施　敦促汇丰迁册回港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股民买错股非政府可以置喙。不过，汇控此次收回派息，所暴露的绝非企业与股民之间的互信问题这么简单，而是反映出，当跟香港社会利益紧密相关的巨企之命脉掌握在别人手上时，香港社会不仅对从本地监管标准来看不合理的干预无可奈何，甚至眼睁睁看着港人的应有利益被剥夺。毋庸讳言，香港政府对此难辞其咎，正是由于政府长期拥抱自由放任的教条，缺乏主动维护香港核心利益的决心，以及以此规划经济产业的战略思维，才出现上述局面。

中国古籍《韩非子》中提到明主所以制其臣者，应善用“刑德二柄”。汇控对香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要体现其“香港价值”，迁册回港是不二之选。就此，香港并非没有制衡本钱，也不是没有合理的施压手段。例如，现时汇丰是政府使用的主要交易银行之一，当中涉及大量出纳和金融服务，为其带来一笔稳定收入。不客气地说，港府没有理由继续与一间背弃港人利益的银行保持如此关系。何况汇控的发展重心始终在大中华及亚洲，这亦使港府有更多谈判筹码，让汇控明白利害关系，敦促其早日迁册回港。归根结柢，汇控的业务重心既然在香港，真正做到以香港为本是应有之义，而非受制于英国而去救英国“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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