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之乱】特色街道变商场 超级天桥贯全城 旺角渐变离地?
旺角是许多电影的题材,因为在街角及巷弄之间,蕴藏了多姿多采的生活故事。在城市学的角度,这称作“多样”。旺角从1910年代起,发展出各式各样的商业及娱乐,更酝酿出独有的文化;由满足劳动阶层的需要,到转营至中档次消费场所,每个阶段犹如大自然的更替。然而,政府与发展商的掺和如同扰乱了旺角的生态,旺角独有的街道又剩下了多少?回到问题的基本,在追逐潮流及数字时,城内人的故事,我们又知道多少?
摄影:卢翊铭
旺角的多样是低度规划下生成——1910年代起,火车站、码头相继落成,聚集小贩、苦力等劳动人口,继而酝酿黄色事业以及娱乐场所;1960年代,大型戏院及百货公司进驻,成为大众消费的地方。后来市场口味转变,大型百货结业,最终成为小商户的落脚地。一兴一衰,犹如大自然的更替。然而,旺角的“有机”未能一直延续。1989年,政府与私人发展商发展“雀仔街”(即康乐街)附近用地,清拆街舖及唐楼,并于2004年建成朗豪坊。此外,波鞋街亦预计于2018年改建成商住大厦;加上“超级天桥”、“街区活化计划”等项目如箭在弦,旺角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发展?谁,又可以决定旺角的模样?
回不去的多元发展
旺角,古名“芒角”。当年仅200名村民的芒角村,如今发展成我城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每公顷逾6,000人。旺角处香港中心点,成为交通枢纽,小贩、戏院、商场等应运而生。单是弥敦道,便多达七个商场,尖沙咀仅三个。与铜锣湾、尖沙咀相比,旺角较多中小型商场,容纳大量个人经营的小商户。然而,现今的商场生态绝非当年经营目标,城市研究者何尚衡解释,1970年代起香港地产市道畅旺,多间中资百货及戏院落户旺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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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城前身是大华国货;信和以前则是中侨国货;始创旧时其实是间戏院。到后来结业,有些业权卖散了,由市场主导经营模式,便形成如今的星际(城市)、旺中、信和等。”翻看当年旺角中心售楼书,卖点除了交通便利,还有“极富丽高尚的格调”。何尚衡称,除了旺中,信和当年也希望走高档次路线。“信和大堂所用的黑色云石,于当时来说是豪华物料。相信业主当年都想像不到,信和会变成今日的样子。”
旺角的商场多而密集,各自凝聚不同类型的商户,如星际城市以售卖摄影器材、电脑配件为主。如今大型商场常被批评一式一样,为何不能再仿效旺角商场的发展模式?何尚衡称,这跟当初政府土地发展方向甚有关系。以昔日维多利亚城为例,用来兴建唐楼的地段(land lot)面积细小,正好对应当时经济情况。如今发展新市镇或市区重建时所划的土地愈大,赚取的利润亦较多,但同时牺牲了街道的生活。“城市发展跟资本累积甚有关联。发展商收购很多细土地,再合并成一大块地然后重建,这样才赚到利润,好似观塘、西营盘,这个情况很难返转头。”何尚衡说。
天桥是街道还是通道?
美国著名城市规划研究作者Jane Jacobs(珍.雅各)曾写道:“在有吸引力的城市地区,街道是永远不会消失。频繁的街道可让使用者复杂地组织他们的使用方式。”然而,旺角的发展仿佛与她的论调背道而驰。“朗豪坊就是一个例子。附近的街舖、唐楼全都拆掉,变成一个大发展商的商业用地。”何尚衡说。早于1989年2月,政府与鹰君集团签订协议,于康乐街及邻近共1.2万平方米的用地兴建商场、办公室及酒店,即现今的朗豪坊;受影响的雀鸟商贩,则迁往于1997年落成的园圃街雀鸟公园。
2007年,政府宣布重建洗衣街、花园街及奶路臣街一带,计划兴建私人住宅,并将大厦的基座设为以运动作主题的商场。住宅连接商场的组合,让人联想起将军澳的发展模式。何尚衡解释:“将空间内化是城市发展的模式之一。即原本在街外的活动,搬到一个受控制或较安全的空间,就会减少所谓的‘street life’(街道生活)。将军澳是住宅与商场相连,加上天桥接驳,导致街道完全没有事情发生。”
天桥在人车稠密的城市里,恍似创造了第二重地面,分散庞大的人流。2008年,施政报告建议改善旺角的行人环境,减少人车争路的情况。路政署于去年提出“超级天桥”的方案,建造长达630米的行人天桥,由塘尾道沿亚皆老街伸延至黑布街,即可由大角咀奥海城通往朗豪坊。现时旺角道的行人天桥由新鸿基地产出资兴建,仅连接MOKO新世纪广场,形同将街道的人流带动到单一目的地。相比之下,新规划的天桥则有较多接驳位,包括朗豪坊、旺角中心、旺角街市等,这是否意味将人流分散,增加与街道连接的机会?何尚衡反驳说:“天桥是‘second level of street’(第二重街道)的说法并不准确。因为街道有商舖,有很多小路。人们在街道上有很多选择,但天桥只是点对点,即无形中操控着你的活动。”
据《香港规划标准与准则》,行人天桥应尽量缩短,以及考虑园林设计。何尚衡则认为,好的天桥应该与路面有合适的比例,并需要考虑有否阻碍日照。现在新天桥阔二至四米,他认为阔度比例合适,但同时担心不足以纾解旺角的行人流量。“现在旺角行人天桥的两边,每逢星期日便会坐满外佣,新天桥相信都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到时行人可能只剩一米的通道,成效又有几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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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应该大有大玩,细有细玩。”
香港的建筑物垂直发展,天桥在空中穿插,让城市更立体。但同时有人批评,过长的天桥影响景观。何尚衡建议,天桥的桥顶及两旁应绿化,甚至可活用桥顶的空间。他直言:“你叫我设计的话,我的想法可能wild(疯狂)一点——直接将天桥顶用来踩单车。因为香港很多东西都垂直发展,点解天桥不可以呢?”
由朗豪坊落成、波鞋街成为商住大厦,到“超级天桥”即将上马;以往在街道上浑然天成的生活空间,似乎愈趋减少。香港中文大学地理与资源管理学系副系主任伍美琴说,街道是“commons”,即是共有资产——容纳到小贩谋生、街头表演者等多样风景,但急速的士绅化发展将夺去街道空间。她解释,虽然旺角在朗豪坊进驻前,已经有士绅化的情况,但规模细小;而朗豪坊或其他庞大的重建项目,则加速了整个过程,导致基层被边缘化。
“城市应该大有大玩、细有细玩,不同物种可以做到制衡的效果。”然而,回看过去的重建项目,我们恍似任由被巨轮辗压,在过程中别无选择。伍美琴说:“这是一场空间的战争。”她补充,蓝屋是很好的例子,连结整个社区,从下而上阻止重建的方案。“市场唔系‘大晒’,经济需要包含社会责任。现在则本末倒置,社会的考量被放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