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息随本减?华富邨储蓄社 渔民、街坊44年齐渡经济难关

撰文: 郭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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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银行储钱年利率一般不多于0.02厘,近乎无息;如果存钱到储蓄社,即使只是一千几百,年利率竟可达1厘;借贷额可至存款的3倍,还钱更是“息随本减”,愈还愈少。且慢,储蓄社?什么来的?银行服务吗?还是旧时的“做会”?该不会是诈骗集团吧?

华富邨储蓄互助社社长郭有明说,这个招牌已有44年,仍然新净。(郑子峰摄)

“你去银行借完钱,还钱时每个月都畀紧同一个息口,我哋就唔同,息随本减。”“华富储蓄互助社”社长郭有明说。根据负责管理储蓄社的渔护署资料,全港现在仅存43间储蓄社。郭有明解释何谓“息随本减”:“譬如你借一千蚊,分10期还,每期还100蚊,1厘息,咁第一个月就还100蚊再加10蚊息,总共110蚊,下一期你仲欠900蚊,所以只需还109蚊,如此类推,息随本减,最后一个月只需还1蚊利息。”

华富邨储蓄互助社位处非常偏僻,邨内人亦未必知道。记者从华富邨商场巴士站,搭升降机到华基楼地下,还得走下转角位的小楼梯,再兜几圈穿过公屋楼下的社区中心、教会等,才在小公园旁看到脱了漆的“华富储蓄互助社”招牌,上方还置了久久没再发光的“恭贺新禧”灯牌,在寒风中互相依靠。

“保安都未必知道呢度呢。”郭有明取出钥匙,打开已有44年历史的木门,说:“千零蚊租,地方浅窄唔好介意啊。”67岁的他半退休后才有时间担任社长,一上任就遇到房屋署要他们签约,并要求每两年续约一次,“租咗几十年都唔驶签约,家吓唔知华富邨几时重建,佢怕你到时唔走麻烦啊。”他边说边翻出旧照片。

跟银行储蓄户口一样,储蓄社社员每人有本簿仔(右下角)用来记录借存数目。(郑子峰摄)

储蓄社的诞生:修女想渔民储钱

储蓄社逢星期二、五晚都会开门,让社员聚会聊天看电视,委员都是义务的。郭有明8点半才开门不久,便陆陆续续来了副社长华姐、秘书清姐和其他社员,来借钱或还钱,然后围坐在木桌子说过去。

60年代末创社时已来储钱,今年八十有九的清姐中气十足话当年:“初头有储钱无借钱㗎!”她是第一批住进华富邨的居民,当时大房月租才125元,还望海呢!刚入会时,每人每月一定要储20元,“而家银行一讲就几廿年。储蓄社开初系修女创办㗎,无会址,开会要走到隔篱宝血学校。”

在香港有大量渔民的时代,出海样样要钱,又不知浮沉海上何时会上岸,所以修女开始培养渔民储蓄的习惯。后来,储蓄社扩大搬进了华富邨现址,储钱的人也由渔民扩展至华富邨居民,除了渔民还有制衣工人、行船的、大巴小巴司机,有张租卡就可以储钱、借钱,以免有需要的街坊要跑到银行借较高息的贷款;何况,那些年到银行开户,并不是星斗市民容易做到的事。

他们每年都会北上做义工兼旅行,发挥“助人自助”精神。(郑子峰摄)

旧时借钱买雪柜 现今借钱去旅行

清姐在储蓄社当了27年秘书,借钱还钱的收据都必经她手,她最清楚内情,“旧时生活较艰难,社员借钱多是为了装修、置家私、娶新抱等等;而家唔同咯,借钱为咗去旅行。”有时,一班委员特意多借钱,好等利息归“阿公”来增加储蓄社的收入,用以交租及筹备活动,“其实都系大家啲钱大家用。”

储蓄社墙上挂满会员一起去旅行的照片,还有锦旗、横额,他们称旅行为“献爱心”,因为每次目的地都是内地偏远村落,一年一次。他们在香港买了文具、零食等物资,再坐几小时车到内地分发给小朋友。不过,像清姐那样上年纪便逐渐不能远行了,她怕坐车腰骨痛。她回忆:“你睇见啲小朋友会好心悒,畀糖佢都唔识打开来食,畀颈巾佢,佢倒番转问我有咩用。”每次探访兼旅行,正是发挥储蓄社“助人自助”的精神。除了年度内地旅行,每逢八月节、开年等喜庆日子,他们总会各自准备食物落楼到储蓄社来,你拿一底年糕我炸了一包腰果,笑声与不时经过天花旁水管的冲水声一并流转满室,屋内时光像回到上一个世纪。   

这班老人家都称最年轻的社员阿威叫“威哥”(后左二),还要他当上委员,希望他继续留下。(郑子峰摄)

每星期必然相聚

整个储蓄互助社现在只剩43位社员,包括16个委员,每年民主投票选一次。为了这些相聚时刻,每人都得出钱出力,比起约饭局要排期的年轻人,他们热血得很,“唔想散啰,几廿岁人眨吓眼就唔见咗喇嘛。”他们说起已故的社员,却忘了名字,“呀边个叫咩名话?阿明个拍档呀,死鬼咗就唔记得个名。”清姐笑说。她对死亡看得那么淡然,隔些日子就要跑一趟“大酒店”,还和大家讨论什么宗教可以在什么时段早些离场,以便可以回来储蓄社开会。

储蓄社一早为社员买了人寿保险,要是有社员身故,借了的钱便不用还,保险公司会赔给储蓄社,而储了的钱会交给那个社员的家属,“其实保险公司年年都蚀咗俾我哋㗎,哈哈。”郭先生吃吃笑着说,若有社员借钱唔还呢,保险就不包了,“好少人借咗唔还嘅,大家左右邻里,一直都系讲个信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