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智障人士津助院舍日常 家属参与运作 职员心痛院友离开
“无声呐喊”响彻全城。康桥之家前院长张健华涉性侵智障少女、院友离奇死亡、家长哭诉儿子受虐待,一宗接一宗新闻揭发私营院舍或如地狱鬼国。
关上一扇门,智障人士被隔离于社区之外,一般人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一无所知。记者走进一间非牟利机构营办的院舍,看看他们一天的生活,或喜或忧,或勤或懒。生活琐碎累积成生命过程的选择,但无法选择地住进院舍似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摄影:潘思颖
一星期五天,时间并非毫无变化,中心有不同类型的活动,包括艺术、社交礼仪、肌能训练、生命教育和社区体验。艺术范畴包括画画、跳舞;社交礼仪会教握手问好、用膳后要抹嘴;生命教育会讲解生与死,让他们种绿豆,穿衣物体验“陀BB”;社区体验则让他们到超市购物或公园散步。
翻报纸比肌能训练吸引
扶康会旗下的丽瑶成人训练中心,1980年开始营运,主要为中度至严重的智障人士提供住宿及日间训练服务。60多岁的阿春,27岁入住院舍,是第一批院友。36年的日子如何,阿春自己无法表达,但在他的姐姐邝大姐眼中,“我常常说阿春很幸运,能在这里生活。”
院友的生活每天来回院舍及训练中心,搭车途中看见窗外的风景时,有些人也显得特别安静。阿春那天的三节活动,早上是肌能训练和社区体验,下午是个人训练。他比较幸运,有社区体验的环节让他到街上走一走。
肌能训练在活动房进行,内有复康梯级、平衡助行杆、拉手器和平行板等物理治疗仪器,三个职员扶着院友轮流练习。阿春要练脚部活动能力,于是职员扶他走过复康梯级和平衡助行杆。练习完毕,他便迳自拉开柜桶取出报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边翘起二郎腿边翻看。像一个坐在公园看报的老头,低头看得专注。透过报纸上一格格的窗口,阿春看见一个怎样的花花世界?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社区体验:落街走一回 半年的机会
吃过水果,接着是社区体验。三个员工拖三个院友外出逛公园,回程时顺便到面包店买面包。公园和面包店都在中心附近,路程不远。但院友行动不便,短短数分钟的路走了大半小时。像这样走出中心的机会并不多,因为职员人数有限,每次也是两、三个员工拖几个院友而已。被编在小组内的院友,一星期轮流外出;小组以外的,要等待每半年转一次活动的安排。
午餐后的个人训练也在中心进行,职员把阿春带到大厅,在地上抛下一个个豆袋,要他蹲下捡起来,练屈膝的动作。他不喜欢做这练习,耍起孩子脾气。职员又哄又拉,也只是勉强让他蹲了几次。老人家的脾气很是倔强,不参与其他活动,职员只好无奈地由他坐在一边。
完了三节活动,大伙儿又回院舍准备余下的日程。撇除个别出去逛公园的幸运儿,院友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度过。难得周末可回家,不少人都很开心。
院友姐姐:不舍弟弟没人照料
邝大姐说阿春刚进院舍时,每星期都会接弟弟回家,“那时妈妈还在生,星期五晚把他接回家,在大哥大嫂的家住,星期日再把他送回来。”邝大姐说阿春以前逢星期五,就会站在院舍的门口等她,“他很醒目,知道那天是星期五,我会来接他回家。”带着那份期盼,如果妈妈和姐姐不会老,阿春大概会站一辈子。
“后来妈妈过身,不能再经常这样带阿春回去了,毕竟兄弟姐妹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就每隔一星期来一次,然后再隔多一个星期。”每个阶段都很长,长得邝大姐如今说起来也会眼眶红红,说自己真的不舍,因为除了院舍职员和自己,弟弟便再没有人照料。成人的世界那么大,他的那么细,职员要照顾很多人,自己是阿春的唯一。她说那时很内疚,所以没带弟弟回家的时候,也会尽量带他落山,到美孚饮茶。
邝大姐比阿春年长15年,因为爸爸身体不好、妈妈要工作,自小由她照顾阿春。谈起弟弟的过往,邝大姐先是鼻酸,后是眼浅,说多了泪水就徐徐落下,她说:“有次家长会,我迟到了。阿春就在院舍里一直绕圈一直绕圈。我来到后站在他背后叫:‘春’,他转过身来,两只手捉住我两只手,由上而下,由下而上,把我看个透。”阿春那刻的开心与盼望,邝大姐说至今也难以形容。
这个照顾了弟弟一辈子的姐姐,今年已是70多岁的老人家。除了到院舍探望,姐姐与阿春外出同游的日子,多数落在院舍举办的家长同乐日,“有社工看着,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忙。”邝大姐说。到院舍探望阿春之外,邝大姐也会见见社工和职员,听听弟弟的近况。访问当日,中心社工把邝大姐拉到一边,轻声细语说了一些阿春的近况,也让她签了一些同意书。家长与院舍间的互动,依赖院舍职员主动,也依赖家长参与,邝大姐不仅是阿春的姐姐,也是院舍家长会的成员,参与院舍内的运作。
院舍职员:与智障人士相处有笑有泪
要照顾智障人士并不容易,生活无法自理的,职员要无微不至,帮忙喂食洗澡擦屁股。中心导师Cola和庶务贞姐说起这些日常工作倒不以为然,反指最辛苦的其实是要轮班工作,“院舍24小时运作,每星期要轮早、午、夜更,8号风球下几倍的士钱也要照返。” Cola说。
工作辛劳,她们却甘之如饴。因与智障人士相处,给予的同时也在收获,贞姐说起20年工作有笑有泪,“他们会叫我贞贞、贞姐,很多称呼。对了那么多年,有时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我的意思,会向我走过来。”她说那默契,是日子有功。说着说着,她又眼浅起来,“以前有些仔很乖,会抢着帮你抹台扫地。后来老了病了无法在这里住了,真的很心痛。”
阿春从起床到睡觉,不少环节也要依赖人,以前多是姐姐,如今多是职员。生活无从选择,因为人会累、会老去,会逐渐需要更多依赖,照顾者和被照顾者都如是。幸运如阿春的,能住在非牟利的津助院舍,得到相对友善的待遇,但又有多少人能在谋财的私院里有这样的幸运?
康桥事件:前院长张健华涉嫌性侵弱智女院友,但因受害人无法作供而撤销控罪,事件因张其后追讨讼费获揭发。其后,康桥之家爆出连宗丑闻,社署将其钉牌,安排院友入住其他院舍。不过,部分转院院友未有得到适当照顾,发生走失或受伤事件,折返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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