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骏洋邨准住户新居沦检疫中心 梦想破灭只求合理对待

撰文: 大学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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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ID-19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民间一片愁云惨雾,不少人的生计堪忧,但火炭骏洋邨的准住户还面临多一重困扰——苦苦等候多年的公屋入伙在望,政府2月8日一声令下,征用骏洋邨作检疫中心,安居乐业的愿景突然落空,上楼无期。有准住户只能暂时栖身于婆家的骑楼,有住户不得不靠积蓄和装修费暂租酒店。设置检疫中心无疑对抗疫至关重要,但4000多名骏洋邨准住户却成为牺牲品,面对政府寥寥数千的金钱补贴,以及令他们失望的安置方案,有住户叹,“政府可否公平对待我们?”
记者|杨晓婷 编辑|林怡欣

李小姐一家三口住在顶楼的㓥房数年,天花板一直有石屎剥落,多次向业主投诉无果。苦等公屋七年,去年12月,她收到通知信,可以入住今年2月新落成的火炭骏洋邨。

话音刚落,2月初,李小姐从新闻得知骏洋邨被征用作检疫中心,一想到一岁的女儿仍只能在半个车位大的㓥房里成长,连翻个身、学走路的空间也没有,她形容:“所有的梦想于一瞬间破灭了。”

李小姐一家只好继续住在㓥房,但一个月后,一块长约一米、重达二三十公斤的天花板,“咚”的一声掉落在斗室地上,石屎碎和钢筋散落在给幼儿学走路的软胶垫上。李小姐吓得哭了半天,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被砸到应该“连命都无”,可幸女儿无事,但这下子,他们却连这个“家”也住不得了。

㓥房的天花崩塌后,李小姐仓促收拾,就匆匆到婆家暂住。李小姐的大伯和大嫂一直和老爷奶奶同住,二百呎的空间突然要多容纳三个人。他们一家三口只能睡在“骑楼”上(旧式公屋露台)的双层床,但“骑楼”放满杂物,卫生状况欠佳,李小姐女儿的脸颊早已被跳蚤咬红了几处。走投无路,快将入住的公屋单位又被征用为检疫中心,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李小姐心情压抑。

沙田穗禾区区议员麦梓健议员指,骏洋邨被征用为检疫中心,4000多名准住户受影响,其中因居住问题向他求助的就有200多名,当中包括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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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派6000 准住户斥:交租都不够!

疫情没完没了,准住户入伙无期,大失预算,财政压力也增加了不少。2月14日,骏洋邨被征用一个星期后,政府宣布向火炭骏洋邨准住户发放6,000元的一次性特别津贴。但对于受影响的住户,只是杯水车薪。

同为骏洋邨准居民的Joey直斥6,000元连交租都不够。Joey的丈夫任职司机,每月收入约18,000元,碍于经济能力,一家三口六年来与老爷奶奶还有姑奶同住,平时摊分租金和水电煤的费用。Joey的姑奶有情绪问题,常常就生活习惯等琐事与Joey一家发生冲突,女儿曾害怕得不敢回家,一家三口甚至要长期躲在房间来避免纷争。九岁的女儿做功课、一家三口吃饭和睡觉都在同一张床上,他们视入住骏洋邨为新生活的希望。现在入伙无期,他们还是决定搬出去。

香港的租约大多为一年“死约”(即租客至少要租住一年),因不知何时才能入住骏洋邨,Joey为免受租约捆绑,租住位于土瓜湾、月租9,000元的酒店。他们靠多年来储下的积蓄和原本预留下来的装修费用去缴交租金。为节省开支,Joey一家几乎每天都吃面包和杯面过活,有时一个面包甚至会分几餐食。Joey的女儿不喜欢吃面包,她也只可以不断跟女儿说:“面包‘饱肚’,吃了再算,总之不会饿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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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月19日的立法会紧急质询中,立法会议员杨岳桥指出有准住户已经做好搬家的准备,质疑政府只想用6,000元打发骏洋邨准住户。政务司司长张建宗回复指,6,000元的津贴是“心意”而非“补偿”,同时强调政府并未与准租户签订租约,未有确实迁入日期。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陈帆则指,“预配通知书”上有特别提醒准租户在等候入伙期间,切勿过早进行迁往编配地区的安排。

杨岳桥认为,未入住的公屋是政府财产,被征用为检疫中心似是“没问题”,但政府不得不考虑骏洋邨已接近入伙期,准租户有合理预期自己可于何时迁入新居,虽然未签租约,但许多准租户已经为搬迁作准备,例如向现时业主退租、为子女更改校网等等,临时征用的决定令他们顿感徬徨。他又认为6,000元不足以弥补准居民需延迟几个月入伙的损失,直言:

政府要求市民共渡时艰,愿意付出的却与市民直接牺牲的不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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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骤变检疫中心 住户看新闻始知被征用

虽然政府表示有作出“特别提醒”,让准租户不要“过早准备迁居”,但准租户谭先生(化名)却从房署职员口中清楚得知可在2、3月入伙,临近迁居,自己的工作及孩子的学校都已安置好,此时大失预算。

政府原在1月25日宣布征用未入伙的粉岭晖明邨作为检疫中心,惹来激烈抗议后,特首林郑月娥于1月28日宣布放弃征用晖明邨,并指未来一年落成的屋邨不适合作为检疫中心,当下亦没有任何未入伙的公共屋邨在检疫设施考虑选址之列。

2月7日, 谭先生在立场新闻的网上直播中,看见大批警察在骏洋邨外围戒备,已心知不妙。隔日,他在直播上看见骏洋邨被围上重重水马,当晚,就从新闻上听到特首林郑月娥将征用骏洋邨为检疫中心的消息。政府决定来得突然,谭先生想不到自己作为骏洋邨的准住户,不但事前没有收到通知,还要透过新闻直播才得知这件事。

一批防暴警于骏洋邨驻守,现场曾见机动部队校长庄定贤(David_Jordan)(图右)亦在场。(黄伟民摄)

谭先生一家轮候公屋七年,妻子没有工作,在家照顾六岁的儿子。他现职社工,月入约23,000元,刚好符合三人家庭公屋入息及资产的审查限额。为了能成功申请公屋,他三年来多次拒绝加薪的机会。他笑说:“我有升职但没有加人工,工作量加但人工减。”他提到身边的朋友不理解他为何要如此“蚀底”地轮候公屋,他解释:“我没有‘父干’,没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的收入,供养一个三人家庭又同时置业。如果我选择每月供楼,根本不能维持一个合理的生活质素。”他们一家三口现居于沙田村屋内一个200呎的㓥房单位,月租约7,000元,厕所小得连转身也有难度。

去年11月尾,他终于收到苦候七年的公屋“配房通知书”,“配房通知书”上写有编配好的单位室号,并通知他一个星期后到屋邨办事处办理有关手续。他如期到屋邨办事处签署“接受或拒绝编配声明”,当时房署的职员告诉他:“签了这份文件这个单位就是你的了,应该大概2月到3月就能入伙。”一家人满心欢喜,每一天都在想要怎样布置新居,也一早联络好装修师傅,现在工程搁置,也没有拿回9000元的订金。谭先生回想起儿子曾经画了一幅画,是未来自己的房间的样貌,令他心酸不已,并指政府

完全破坏了一个小朋友、一个家庭的梦想。

更令谭先生心烦的是,他早于1月提出辞职,打算入伙后转去一份薪酬待遇较好的工作。新的工作一早找好,但薪酬超过公屋的入息审查。为了未来在交收公屋单位时仍然能通过入息审查,他特意和新公司商量压低薪金直至他入伙骏洋邨,公司原本答应,但在访问当天却突然致电,要他选择接受全数薪金上班或放弃工作。他无奈选择“做住先”,否则一家人就要面对零收入的生活,但他预期自己会在入伙前辞职,否则很大机会失去入住公屋的资格。

谭先生已付9,000元的装修订金,图为当初他为新居设计的平面图。(照片由受访者提供/大学线授权使用)

安置方案欠考量 准住户望政府合理对待

骏洋邨被征用两个星期后,一众骏洋邨准住户才陆续正式收到房署的书面通知,并附上一份意见回条,当中列有两大选项。

(大学线授权使用)

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陈帆4月11日出席电台节目时表示,已向4000多名骏洋邨准住户寄发上述通知书及回条,目前收到200多份入住宝田中转屋的申请,另外有数百户居民选择取消今次骏洋邨的编配。

谭先生表示选项B对他而言并不可行,他于大埔工作,儿子正于沙田读幼稚园,今年9月即将升读小一,去年因知道被派骏洋邨更一早选择了沙田区的小学。他曾致电房署查询沙田区还可轮候的公屋数量,得到的回复是“零”。事实上,公屋划分区域的方法并非十八区,而是分为市区、扩展市区、新界和离岛这四区。骏洋邨所属的扩展市区范围十分广 ,假若谭先生选择了选项B,他有机会被派到青衣,将军澳等地方,因此他认为保留骏洋邨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谭先生和㓥房天花崩塌的李小姐都申请入住宝田中转屋,虽然希望政府可以尽快兑现提供中转屋的承诺,但宝田邨的配套令他们甚为担忧。同为骏洋邨准住户的伍小姐已入住宝田邨,她称,单位家徒四壁,厕所并没有配置热水炉,他们要煲四桶热水来洗澡,厨房也只有锌盆和石屎台,要自备煮食用具。最令她困扰的是安全问题,单位并没有安装门锁,岀门时只能靠电线和另外买锁头锁住闸门,伍小姐曾发现锁头有被外人打开过的痕迹而报警。她指住在宝田邨令她胆战心惊,寝食不安,生怕有意外发生。

谭先生希望政府能够提供其他中转房屋选择,他不解地说:

2020年的香港还要用电热水煲烧水洗澡,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Joey的丈夫在中环上班,女儿在慈云山上小学,准备升上小五,如果搬入宝田,丈夫上下班的车费每日就高达50元,而女儿的学业也可能受到影响。因此即使要继续“挨贵租”,她也不愿申请中转屋。她表示骏洋邨一众准住户已为抗疫一事牺牲,值得受到更好的待遇,坦言:“政府可否公平对待我们,我们有血有肉,不是穷就没有思想,不是穷就可以没有要求!”

【本文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实习刊物《大学线》授权转载,原文:新居沦为检疫中心 骏洋邨准住户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