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抗疫如打仗 医护缺装备欠人手终由病人受苦

撰文: 大学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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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冠状病毒肆虐,确诊数字不断上升,公立医院医疗资源及人手日见紧绌。防护装备短缺,除了增加医护感染风险,病人的护理质素亦大大减低。有医护投诉病房为节省资源,14名病人的插喉等高危程序每日只能由2名同事负责;而普通的护理清洁程序,护士只能以质地如台布的胶围裙代替防护衣。有在Dirty Team工作的医生表示,大量未确诊、只有轻微肺炎病征的患者被送入隔离病房,直指“病人进来像是做身体检查,货如轮转”,流动性大,认为堵截源头才是纾缓医疗压力的方法。
记者│黄诗慧 编辑│蔡晨望 摄影│黄诗慧 蔡晨望 美术│徐乐彤

(大学线授权使用)

Alan(化名)任职注册护士九年,负责照顾严重至危殆的病人,其中大部分病人呼吸困难,Alan需要为他们进行插喉、拔喉及抽痰等会产生气雾剂的高危程序。护理过程中医护人员必须配戴合适的N95口罩,以免吸入可能致病的气雾。

2月14日,Alan所属医院突然没收多间病房内的N95口罩,被收起的口罩供日后统一存放及分发,其病房亦将余下的N95口罩库存锁起,如有需要才向当值主管领取。Alan感到非常不满,觉得医院做法不合理。Alan说,病房每更约有五至六名同事,原本各自负责照顾一至四位病人,但医院为节省资源,目前只有两至三位同事可戴N95口罩,由他们每天早上一次性处理整间病房约14位病人的所有高危程序,影响医护人员日常工作程序。而且,病人接受基本护理的质素亦受影响,例如口腔护理由以往一日至少三次,变成每日至少一次。

除了病房口罩被没收,他们现在每使用一个N95口罩、或者开一盒全新外科口罩都需要向上级登记,当值主管每日要为N95口罩用量填写报告,向管理层清楚交代使用原因。对于医管局经常呼吁医护人员“谨慎使用保护装备”,Alan斥责管理层只懂得将责任推到前线医护身上,令他们使用防护装备时背负不必要的心理压力。以外科口罩为例,Alan以往约每两个小时就会换一次,现在超过三小时才会更换,不敢轻易丢弃。Alan表示:

防护装备是同事的救生圈,要我们为工作拼命并非不可,但起码要有个救生圈,万一有事时都可以抓住,但现在(医管局)连一个救生圈都不给我们

防护装备指引朝令夕改 医护失去信心

自1月起,医管局多番修改医护人员防护装备指引。即使是作为医院最前线的急症室分流站,指引从最初建议医护穿戴密度较高、防水力较强的第三级保护衣和N95口罩,逐渐调低至建议穿戴第一级保护衣(最低级别)及外科口罩或N95口罩。后来医管局更在3月3日再度调低指引至没有建议佩戴N95口罩,但翌日收回修订。

防疫指引朝夕令改,标准不断调低。局方在3月17日更新普通病房的防护装备指引,本来Alan在每次为病人处理排泄物、沐浴及清空尿袋时都要更换第一级保护衣,但修改指引后,Alan只可使用医院提供防水胶衣及胶围裙,而且在完成小组内所有病人的清洁工作后才可更换一次。

Alan不满高层解决装备不足的方法竟是将标准调低,令医护同事对工作环境失去信心:“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们的防护标准很高;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的标准最低。就像打仗练兵的时候拿枪,但上战场时只能拿刀一样。”本刊就有关防护装备查询医管局,局方承认因近日用于低风险工序的防水衣供应紧张,所以购入不同供应商的防水衣作为替代,但强调所有装备均符合局方感染控制指引。

另外,医管局指员工工作时可考虑自行配戴合乎局方要求及批准的保护装备。Alan说,虽然现在未见同事自备口罩,但差不多有几十位同事已订购防毒面罩作准备。他担心装备未必能通过安全测试,佩戴后仍有一定风险,又强调医管局作为雇主,有责任为员工提供保护装备。至于可以自备什么等级的装备,本刊去信医管局查询,发言人只说装备应得部门主管批准,部门再咨询院内感染控制小组才可使用。

医疗资源供不应求 病人权益亦受影响

医护人手紧张、防护装备不足,直接影响病人。医院内一些护理程序,如口腔清洁、抽痰等,甚至医疗服务如非紧急手术都被迫大幅减少,可能令患者得不到适切的照顾,降低医疗质素。

Alan经常需要为病人插喉,为避免病人甩掉喉管,他们现在会倾向下重一点药,让病人长时间昏睡、不要乱动,因病人甩掉喉管后,护士又要重新插上。病人清醒时间减少,可减少护士与病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节省使用防护装备。Alan指因为装备不足,他现在不太敢长时间站在病人床边监察:

除了打针、派药和换尿片外,我尽量都不会在病人的床边,接触病人的时间可能减少了两成至三成。
Alan指自己工作时会自备护目镜作保护,护目镜毋须审批亦可当作眼镜使用;现时虽未见同事戴自备口罩,但差不多有几十位同事已订购防毒面罩作准备。(受访者提供/大学线授权使用)

另外,Alan说以往得悉病人失去心跳后,需即时穿上防护装备为病人施行心肺复苏法(CPR)。不同型号的N95口罩配合不同面形的医护,现时某些型号从缺,加上病房并没有提供防护面罩,遇上急救的情况,当值人员需要先商讨、再安排人手佩戴装备。一次Alan收到急救通知后,先到个人储物柜拿自备的护目镜,再回去为病人做CPR,花了额外时间,病人最终回天乏术。Alan认为装备不足是延误施救的重要原因:“在那一刻思考谁戴N95已经花了些时间,再穿上整套的防护衣,上到病床可能已经延迟了五至八分钟”。针对此个案,医管局以没有详细资料为由,拒绝作出评论。

隔离病房广泛收症 前线医护感吃力

为了减低社区爆发疫情的风险,医管局将检查怀疑个案的准则订得相对宽松,急症室会把所有有新冠肺炎病征的患者送到隔离病房检测和观察。内科医生许惠峰是联合医院首批Dirty Team医生,专门处理怀疑及确诊新冠病毒患者,大部分怀疑个案,都会送上他的病房。尽管其他有通风设施的病房亦可进行病毒测试,但测试主要由Dirty Team处理。许惠峰表示,虽然理解医院高层希望集中处理疑似病患个案,但作为前线医生仍颇感吃力:“许多病人只是肺部X光片有点‘花’,或有少许咳嗽、流鼻水等征状,就全部送上隔离病房检疫。”

许惠峰坦言不排除有病人会故意隐瞒病情、外游纪录等资料,认为急症室将所有疑似感染个案先送到隔离病房进行检测是无可奈何的做法。(蔡晨望摄/大学线授权使用)

在Dirty Team工作的四星期中,许惠峰不止一次在内科病房协助治理骨折病人,他笑言这种情况有点奇怪;骨折本属骨科,但医护发现骨折病人的肺部X光片有点阴影,就马上把病人送上内科病房。病人本来就骨折求医,却要先到内科病房进行新冠病毒测试,骨伤只作初步处理。待该病人确认检测结果为阴性后,才转到其他病房接受骨折治疗。虽不致延误病情,但病人要承受皮肉之苦。许惠峰直言内科病房流动率极高:“病人进来像是做身体检查,货如轮转,有点浪费床位”,一旦检测结果为阴性,就将病人转到普通病房,或直接出院。Dirty Team平时只有约六名医护,若有五、六名病人同时送来,根本处理不来。许认为,这种处理方法耗费资源,医疗系统不胜负荷,政府应一早堵截源头,实行全面封关。

由1月26日起,医管局已全面暂停公立医院的探访及探病。换言之,在家属无法照顾病人的情况下,住院病人只能依靠院中的医护人员照料。香港社区组织协会干事彭鸿昌曾接获家属投诉,指复康医院住院病人的基本护理受到影响:有家属发现病人皮肤红肿、甚至因长时间躺卧而出现压疮,有些病人佩戴的口水肩亦不常更换,卫生情况欠佳。家属质疑医护人手不足,忽略对病人的基本护理。彭鸿昌指,协会一直就限制探访问题与医管局磋商,希望可以视乎病人个别情况酌情处理。医管局未有对上述情况作出评论,只表示如病人或其家属对住院期间有任何护理上的疑问或不满情况,可向相关医院病人联络主任作查询或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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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实习刊物《大学线》授权转载,原文:抗疫如打仗 医护缺装备苦了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