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药冇钱医】政府拒立法 罕见病人等到死 民间推封顶计划援助

撰文: 黄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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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罕见病结节性硬化症患者池燕兰出席立法会公听会,掷地有声地哭诉“不想死,我不甘心”,要求政府增拨罕见病药物资源,但未等到药物治疗,她已不幸于会后半个月逝世。
香港罕见病病人多年来积极向政府争取药物资助,又要求制定政策法例保障病人权益,惟香港目前仍未有任何针对罕见病的政策,病人只得挣扎求存。有倡议病人权益多年的社工形容,病人每天都用生命在与时间比赛──看是政府申请资助的时间快,还是死神来临的时间更快。
有民间团体推动罕见病药物“封顶计划”,联同药厂向病人在用药二十四个月后免费用药,让病人在未得到制度保障之前,让病人也有病有所医的权利。

据港大2018年研究发现,本港每67人便有1人患罕见疾病,占香港人口约1.5%,即约10万人左右。尽管香港有为数不少的罕见病病人,但许多罕见病病人不在“安全网”范围内,需要自费购买药物,财政问题成一大负担之余,在医疗系统内亦未得到保障。

政府过去一直有为病人提供经济援助,分别是撒玛利亚基金及关爱基金。撒玛利亚基金为病人提供援助以应付一些“自资购买医疗项目”或新科技的费用(俗称安全网),但超出医管局资助范围的昂贵自费药物或不属安全网范围内,病人需自行承担药物费用;而关爱基金则向病人资助购买价钱极度昂贵、以及未能纳入社会安全网的药物。

香港罕见疾病联盟会长曾健平解释,一名病人单单是诊断罕见病病情,就可能要花上5至7年时间;而一日无法诊断病情,便亦无法申请社署福利,如残疾人士津贴等。(资料图片/龚嘉盛摄)
如果政府可以早对资助药物有开放的态度,这群病人不用变残疾。有人经常说香港不会有人没钱医病,但正正就有人有药没钱医。他们每天的生命都在倒数,与时间比赛,看看是政府批资助快,还是离死亡来到那天较快。
苏美英 香港肌健协会高级组织干事

跌出安全网 错过治疗黄金期加快残疾

苏美英是香港肌健协会高级组织干事,多年来一直为神经及肌肉疾病患者争取病人权益。一般罕见病药物被纳入安全网需时3至4年,甚至更长,苏美英指,协会内约有20至30名多发性硬化症的病人,因早期控制病情的药物过于昂贵、又未被纳入安全网而无法购买,导致错过治疗的黄金期,现时只能针对病征服药治疗,无法控制病情,大部分人更因病情恶化而失去活动能力。

苏美英数十年间目睹过不少病人相继离世,感到非常可惜:“如果政府可以早对资助药物有开放的态度,这群病人不用变残疾。有人经常说香港不会有人没钱医病,但正正就有人有药没钱医。他们每天的生命都在倒数,与时间比赛,看看是政府批资助快,还是离死亡来到那天较快。”

多国制定罕见病法例 本港异常落后

但什么是“罕见病”?不少国家及地区,如德国、法国、墨西哥、巴西、中国及台湾,早已为罕见病立下定义及立法。以美国为例,如该疾病患者总数少于 20 万人,便会定为罕见病;又在1983年就制定《孤儿药品法》 (Orphan Drug Act),向药厂提供诱因以鼓励其研发治疗罕见病的药物。至于台湾,则于2000年通过《罕见疾病防治及药物法》,以及早诊断罕见疾病,加强照顾罕见疾病病人;政府甚至成立“罕见疾病照护服务”团队,以个案管理模式,向患者家庭提供医疗照顾。

然而,同样是已发展地区,香港至今仍未制定有关罕见病的相关政策及定义。去年的财政预算案中,政府曾公布预留5亿资助病人购买昂贵药物,但立法会议员张超雄批评,罕见病病人并非需要社会怜悯,而是需要政策及制度保障其权益。张超雄今年3月向立法会提交《罕见疾病条例草案》,要求政府制订罕见病政策、定义罕见疾病、建立病人资料库及设立罕见疾病药物名册等等。最后仅获医管局回复,政府现阶段并不支持就不常见疾病立法,又强调若将罕见疾病订下法定制度,会为罕见疾病和非罕见疾病带来不必要的分界。

目前政府虽有提供经济援助,但由于资助条件严格,不少罕见病病人仍在安全网外。立法会议员张超雄以结节性硬化症为例,由于资助条件只限于有星形细胞瘤、肾脏肿瘤达3厘米的病人,因此结节性硬化症协会内100名患者当中,只有6名患者正在接受针对性的药物治疗,至于其余90多人,则仍在无了期等待中。(资料图片/邓倩萤)
食卫局拒绝立法,又指在国际上没有统一的标准,但其实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罕见病定义。香港政府经常指自己已有支援措施,但假如你问问罕病的病人及家属,他们仍有好多未满足的需要。
曾健平 香港罕见病联盟会长

缺罕见病研究 诊断需时欠支援

在没有完整政策配套下,罕见病病人的待遇更见艰难。香港罕见疾病联盟会长曾健平解释,一名病人单单是诊断病情,就可能要花上5至7年时间;而一日无法诊断病情,便亦无法申请社署福利,如残疾人士津贴等,生活步步为艰。他批评,港府在罕见病议题上完全与国际及民情脱节,“食卫局拒绝立法,又指在国际上没有统一的标准,但其实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罕见病定义。香港政府经常指自己已有支援措施,但假如你问问罕病的病人及家属,他们仍有好多未满足的需要。”

民间推封顶计划 逼医管局更新安全网

治疗罕见病的药物费用昂贵,如药物未被纳入医管局安全网,病人便需要自资购买,服药时间又非一年半载就能康复,长期下来的动辄数十万,使病人财政压力成为无底深潭。曾建平说:“有些癌症药物都有这类型的封顶计划。以往好多病人好忧心,一医下去可能药费就深不见底。封顶的好处是,你可以在一个清楚的预算下决定治疗。”

曾健平今年66岁,他5岁时已感到视力下降,12岁时确诊为视网膜病变,30岁时完全失明,旁边是他的导盲犬Deanna。(郑子峰摄)

香港罕见疾病联盟于去年联同呼吸系统科专科医生、非牟利社区药房及药厂合作,以罕见病特发性肺纤维化为试点,提供封顶计划“特发肺纤爱心送暖用药计划”。计划以病人及药厂共同支付药费购买治疗药物尼达尼布(Nintedanib),先由受惠病人自行支付首两年药费,计划再为病人支付其后所有药费,直至医生改变处方为止,以减轻病人的财政负担。

计划在去年3月推出,9个月内有30至40名病人受惠,“我们称之为民间安全网。”曾建平多年来推动政府改善罕见病病人待遇,他说是次计划为民间首个推动罕见病治疗费用封顶例子。计划更推动政府走前一步,医管局终在今年7月将尼达尼布纳入安全网,减轻医疗负担,可谓阶段性胜利,曾健平说:“推行计划除了逼使政府做事外,还希望病人能及早得到治疗。”

8月,罕盟曾联同呼吸科医生讲解特发肺纤维化的健康讲座。(受访者提供)

在香港 病能有所医吗?

“我们推动的价值是病有所医,有药的话,便一定有责任去医治病人。”曾健平说,撒玛利亚基金及关爱基金的审核资格严谨,不少病人不合资格而无法获得资助。他曾见过有病人由中产变成无产、再由无产变成取综援,才符合申请资格拿取资助,“有病不是他想的,为什么要变卖家当才能有资助?所有接受药物资助的病人,都不应该以合理、有尊严的生活质素去换取保障。”

2017年,罕见病结节性硬化症患者池燕兰出席立法会公听会,指自己因治疗药物昂贵而有药医不得,掷地有声地哭诉“不想死,我不甘心”。池燕兰不幸在会后半个月因病去世,引起社会大众哗然。其患有相同疾病的女儿在一年后,才终获得撒玛利亚基金资助。曾健平说那是一个震撼例子:“如果她能及早服用药物,不用这么早过身。”郑子峰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