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屯门公园】三街坊细述行动的诞生 屯门人公民意识觉醒一课
上周有网民宣布发起“光复屯门公园”行动,于今午(6日)由屯门新墟游行至屯门公园,向政府表达对屯门公园的不满诉求。他们自发组成网上群组,短短几星期召集了二千多人,当中有来自连登的“巴丝打”,有口耳相传而加入群组的屯门居民,甚至有因收到自发街站派的传单而加入群组的街坊。这天分别与其中三位搞手访问,发现游行乍看是一个反噪音行动,细问始末之下,却察觉这是屯门居民公民意识觉醒的一课。
上星期,一张“光复屯门公园”游行图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图上写着四大诉求,包括要求政府处理噪音滋扰、取缔不雅卖唱行乞、重夺公共空间使用权及检讨康文署管理不善等问题,并在周六下午发起由屯门新墟步行至屯门公园,预计历时45分钟的游行。
屯门公园噪音问题持续十多年,公园内的曲艺活动由于声浪过大,及收小费问题惹来居民反感,而当中涉及的公共空间表演问题亦有不少争议。过去半年,康文署收到342宗屯门公园曲艺活动投诉,但立法会于今年5月的会议上指,过去三年,只有两宗成功在屯门公园进行检控的个案。不少市民将问题矛头指向政府,指责康文署执法不力而导致今日恶果。这场近年罕见的屯门区大游行,事前成功呼吁了不少屯门居民自发前来参与,大学生陈先生指,多年居住在屯门早已对公园内的噪音滋扰感到烦厌,不解为何政府未能有效管理。
响应呼吁 影印店列印传单
访问过程中有数位学生上前与他洽谈,均表示有兴趣加入派发传单一员,当中屯门居民占多,亦不乏居住离岛的学生远道而来帮忙。期间有一位大学毕业生前来提供更多传单,他指早两天加入社交网络群组,响应呼吁今早八时到影印店列印传单。他指同为屯门居民,希望略尽棉力,运送传单。行动一呼百应,一切,要从六月初的一个网上讨论区帖子说起。
连登发帖 半个月召集近三千人
六月初,Steven在网上连登讨论区发起关注屯门公园噪音问题讨论,投下一颗小石头。帖子起初只有寥寥几人讨论,后来陆续唤起大量人士关注,他于是随即在网上即时软件Telegram发起群组,打算组织一次由屯门居民自发的游行活动--“光复屯门公园”。及后有负责宣传的文宣组、在游行中担任维持秩序工作纠察队逐渐成形,他们自发到区内西铁站、轻铁站派传单,“有人call话派传单,去到地点之后就有人自动送咗一堆传单嚟俾我哋派。”甚至网上突然有日流传不是出自文宣组之手的游行的宣传图片,Steven当日扔下的石头,怎样也料不及今日激起了阵阵涟漪。
街坊绝迹于屯门公园
Steven今年24岁,从事电讯公司的工程部职员。他在屯门三圣村长大,当年就读的中学就在屯门公园旁边,当年每天放学都听到公园传来歌声,“𠮶时噪音冇咁厉害,而且大家都好守秩序。”毕业至今,除了玩手机游戏《Pokemon GO》外,他几乎没有再踏进过屯门公园。无独有偶,Sam的成长故事也雷同。Sam在屯门土生土长,他喜欢散步,但自从公园出现歌舞团后,他从此绝少踏足公园。自2007年深圳湾口岸开通后,他说屯门就开始出现变化,“感觉上,元朗同屯门市中心多了好多内地人,我唔系排斥佢哋,唔系话佢哋行为好差,但如果屯门系我屋企,我觉得好多唔系我屋企嘅人系到,呢个感觉几唔舒服。”
“从来决定留唔留低喺一个地方,唔系个地方好定唔好,要决定留定唔留,系睇𠮶到嘅人系咪connect(连系)得到。”
对屯门由恨生爱
Sam从小到大对屯门没有归属感,直至今天却重新对屯门渐生感情,甚至开始有“屯门人”身份认同,全是因为今次游行,“从来决定留唔留低喺一个地方,唔系个地方好定唔好,要决定留定唔留,系睇𠮶到嘅人系咪connect(连系)得到。”他几日前到街上派发游行传单,遇上一名板起脸的伯伯,起初以为他难以沟通,但接过传单后他却呆站原地,不发一言,“以为佢会讲粗口闹我,点知转过头睇完话佢会支持,我觉得好感动,原来大家都系屯门人。”
我26年嚟嘅梦想都系搬出屯门,但而家26年后,我系想留返喺屯门。
曾梦想搬出屯门 如今想留在屯门
2002年上映的电影《一蚊鸡保镳》,讲述在屯门土生土长的帮帮(黄子华饰)因晕车而无法离开屯门,因此不好正业游手好闲。电影虽为喜剧,但背后却反映了屯门的城市规划问题:出不了屯门,会得病。今年26岁住在屯门的Sam如果像帮帮那样,大概也会得病而不务正业。但这几年间,他由恨不得逃离屯门,变成想留在屯门,甚至加入“光复屯门公园”行动,他感触地说:“我26年嚟嘅梦想都系搬出屯门,但而家26年后,我系想留返喺屯门。”
网上群组召集各路街坊
开始喜欢屯门的不止Sam及Steven两位。社运人士巫堃泰今年33岁,多年来没有固定居住地区,搬家的故事如孟母三迁:他自小在黄大仙长大,后来曾因反三跑而搬到东涌,但因空气问题自2013年起又移居屯门,目前定居在黄金海岸,“住屯门是因缘际会,但我喜欢海边,住来住来都选择近海的地方。”巫堃泰认为屯门区内的设施应有尽有,不自觉被屯门所吸引,“屯门有完善的社区、就业及就学网络,生活节奏又比市区缓慢,要生活犯不著要离开屯门。”
巫堃泰是社运常客,他早年关注机场发展三跑问题,后来又于去年尖沙咀自行发起六四悼念集会。上星期无意中加入了“光复屯门”的网上群组,后来却推波助澜下成为“光复行动”召集人,他利用过去组织社运经验,主力向警方联络及申请不反对通知书。各路英雄集结,为“光复”行动推了几把。
屯门公园成亲子好去处必经之路
巫堃泰近年多了一个父亲身份,不时与女儿到访去年启用的屯门共融公园游乐场。游乐场处于屯门公园中间,沿屯门公园北面入口进行,必然会途经唱歌跳舞的档摊。“自去年游乐场落成后,一众屯门区家长对噪音问题更了解,以前会觉得嘈杂大不了就不去,屯门这么多私人屋苑,会所、海滩又多的是,但游乐场大家都会想过去。”他认为,游乐场的启用成为是次游行的催化剂,“ 公园是康文署辖下规管,使用者应要守游乐场条例,有表演便要申请表演场地,不守规矩者便要执法,但康文署完全执法不章,是否反映了政府施政无能?”
归根究底是否公共空间不足?
去年5月,油尖旺区议会通过取消西洋菜街行人专用区计划,一众表演者因“杀街”散落四处,有人说他们跑到屯门公园继续表演,噪音问题因此加剧。如要说屯门公园噪音来自一众“大妈”,归根究底是否公共空间不足问题?
而办游行会否站在表演者的对立面?一众“光复屯门公园”的搞手均不约而同理解表演者有娱乐需要。Sam派了传单一星期,期间遇过不少街坊有同样疑问,但他这样反问:“如果咁讲,政府管理老人家的娱乐设施都有问题,点解区内长者冇娱乐到呢个地步,要去公园睇大妈?系咪屯门区太少长者中心?咁多年嚟大家投诉过,但政府就唔理,系咪政府问题?我唔会阻止去佢哋娱乐,但建基于牺牲其他人的娱乐去成全自己时,我觉得系不可接受。”
Steven同样提出相同问题:“我明白长者点解会出嚟玩,系咪日间区内设施唔够,而政府冇投放资源喺呢方面?”他指,三圣邨有块土地凋空了一间学校用地近十年,政府却从来都不闻不问,“如果政府有心,其实可改建做日间长者中心或者日间社区会堂,畀歌舞团体同长者入去玩,其实市民、歌舞团体同政府三方都有得益。”
“香港的公共空间管理本来就有争议,但回到最基础的问题,用家使用公共空间的目的是甚么?用家要自律,有权利代表有责任,其中包括尊重场内各使用者。”
那怎样才是一个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公园?巫堃泰答:“公园本来就有它的规划,分配了各使用者的空间。”他以自己曾住过的东涌北公园为例,指滑板区与小朋友游乐设施区域中间相隔了一个球场,因滑板有机会发生碰撞,而这样恰到好处的距离便能防止小朋友受伤。“最理想是,表演者可以在规定的表演范围入纸申请表演,大家要尊重分配的空间。”他尴尬笑言,自己不懂得欣赏公园内的曲艺,但如在合法的情况下表演,他也会尊重,“香港的公共空间管理本来就有争议,但回到最基础的问题,用家使用公共空间的目的是甚么?用家要自律,有权利代表有责任,其中包括尊重场内各使用者。”
屯门公园噪音问题存在多年,自2003年起,康文署联同屯门区议会成员,与在屯门公园驻场的曲艺团体会面,双方达成共识在屯门公园内设立“自娱区”,允许团体在自娱区内在表演,但不准使用外置扩音器,惟亦有团体无视规例,在自娱区外使用扩音器继续表演。
立法会于今年5月的会议曾讨论在公园内进行曲艺表演的问题,康文署当时引用《游乐场地规例》指,条例规定“除非署长已以书面准许操作或弹奏某种乐器,或利用某种乐器发出任何声响,或唱歌,否则任何人不得在对任何其他使用游乐场地的人造成烦扰的情况下,在游乐场地内操作或弹奏任何乐器或其他器具或唱歌。署方又指,如市民在公园内发出过大声浪,对公园使用人士造成烦扰并向康文署作出投诉,若有关人士不理劝喻,场地管理人员可能会考虑向违规人士作出检控。
至于收小费问题,康文署当时指,根据现时《游乐场地规例》或其他法例,并无禁止市民以利是的形式,在公园内打赏他人。因此,表演者在公园内接受市民的利是打赏,并无触犯有关法例。然而,每宗检控个案需按其情况和搜集到的证据,由法庭作出裁决。
上一场公民觉醒的课
这次由屯门街坊发起的游行,最初他们预计只有200人参与,后来声浪愈来愈大,他们也无法估计稍后的游行情况会如何,但透过游行,他们有话想说。“经过六月的反送中修例后,大家知道如何自发性地发起一项运动。”Sam说,有市民问,如果游行当日曲艺团没有开档怎么办,他这样回答:“重点唔系大妈喺唔喺到,游行讲嘅从来唔系呢样野,而系透过游行,我哋可以靠自己发声,唔系吓吓靠议员,因为每人的公民意识更重要。游行之后,应该会为全部屯门人上了公民意识的一课。”